「食堂已經關門了，下次記得早點來。」食堂阿姨打量著楚珥凌亂的衣服，下意識的就把他歸到下課打架的壞學生里去，邊往回走邊小聲嘀咕道，「現在的小孩，不好好學習成天鬧什麼幺蛾子呢？」

並不清晰的議論傳進楚珥的耳里，他的眼底劃過一道短暫的苦澀，然後緩緩後退後幾步，轉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小畫，他是不是班裡新來的那個？」就在不遠處，一個胖胖的女生拉著另一個漂亮女生小聲八卦，「聽說成績特別好唉。」

被稱作童畫的漂亮女生也隨著同伴的視線看向那個背影，她抿了抿唇，聲音略顯冷淡，「好像是的，不過成績好有什麼用呢？還不是要被......」

「要被什麼？」

「......沒什麼，我們先走吧，你不是說要找王老師複印資料嗎？再不走午休都要過去了。」

「哦對對，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

......

小賣部的正門貼著『國棟小賣部』五個大字，周圍意外的沒有什麼人，楚珥作為唯一的顧客推門而入，隨著一聲『吱呀』響起，坐在收銀台後的中年男人放下報紙，抬頭沖楚珥溫和地笑了，「來買午飯嗎？」

楚珥受寵若驚地楞了一下，「嗯，是的。」

不過還好，老闆只是簡單的問了那麼一句便低頭繼續看報，減輕了楚珥因為被人搭話而生出的不自在。

說來也許有些可笑，這個男人是他來學校後第一個對他流露笑意的人，當然，並不包括那些帶著諷刺意味的嘲笑。

楚珥拿了一包餅幹，他記得帶他參觀校園的老師告訴過他，這個小賣部周圍全是些『社會人』的根據地，沒有什麼學生敢獨自過來。老師告訴他這些時的表情分外苦口婆心，似乎也是在提醒他不要過去瞎混，從而帶壞他這個好學生。

想到這裡，楚珥禁不住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笑什麼一般。

「一共六元，」老闆掃了一眼收銀台上的餅幹，「不買瓶水嗎？」

「不了。」

即使這樣，老闆還是轉身拿了一瓶礦泉水放在桌上，他說，「就當是我送給你的，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你這樣的學生來我這個小賣部。」

楚珥連忙擺手，藏在黑髮下的耳尖微微泛紅，「不，不用，我沒有帶夠錢。」

「不用給錢。」

「可是......」

霎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一樣東西放在了那瓶水旁邊，打斷了楚珥的聲音。少年不知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身姿高瘦而挺拔，讓楚珥下意識的看過去，不得不抬起頭才看清了少年的臉。

那是一張極其幹凈且溫潤的臉，或者用『漂亮』來形容更為合適。細長柔和的眉眼，高挺的鼻樑下是兩瓣淡色的嘴唇，他的嘴角像是天生就微微上揚，帶著說不清是笑意還是什麼別的情緒。

少年像是有心靈感應般直直對上了楚珥的雙眼，同樣悅耳的嗓音從唇齒間流出，「你忘記了一樣東西。」

「......什麼？」

話音落下，楚珥才走出了這張臉帶給他的衝擊。他有些防備的後退兩步，再次看向老闆時，對方依然執著的想要送他一瓶水。

老闆提醒道，「快要上課了，這瓶水你還是先拿著吧。」

「......謝謝。」

這一次楚珥沒再拒絕，在輕聲謝過老闆後，他拿著餅幹和水匆匆走出了小賣部，像是在躲著什麼東西似的不再回頭多看一眼。

少年凝望著楚珥消失的背影，晦暗的眸子里掩藏著沒有人能讀懂的情緒。

忽然，東西滾落的聲音從小賣部的屋內傳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顫顫巍巍的推開門，嘴裡正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

「啊......啊......」

老闆無奈的把地上的水瓶撿起來，「不是告訴過你營業的時候不許出來嗎？就知道給我添麻煩。」

男人的眸中閃著兒童般純真的亮光，因為生病而蜷縮的手指顫抖的舉起指向某一個方向——那是少年站著的方向。

老闆沒有注意，他邊哄著輪椅上的男人，邊處理著地上被碰倒的東西。

少年安靜地看著這一幕，男人直愣愣地盯著他的臉卻突然笑出了聲。少年眼中的笑意更盛，他舉起手裡的東西揮了揮，彷彿告別般的走出了小賣部，男人也連忙揮手，『啊......啊......』的說著話。

「你在看什麼？」老闆終於收拾好了東西，他隨口問了一句，也不期望男人能給自己答案。

「那......啊......」

「是看見了剛才那個孩子嗎？」老闆自顧自的回答，輕輕地笑了，「確實，很久沒有看見那麼乖巧的面孔了。」

「啊......」

「真像年輕時候的我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