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紙砸在身上跟貓尾巴撓癢差不多，一點威懾力也沒有，落在蔣故身上啪嘰一下就掉下去。謝阮眼中含雨帶霧的，一點威懾力也沒有，蔣故不僅不覺得怕，反而嗅著一股奶味。

然而謝阮現在氣性大著呢，再給蔣故幾個膽子也不敢頂風作案：「好，揍我，揪揪耳朵就不生氣了好不好？」說著蔣故跟上床橫臂將人攬入懷中，下巴蹭謝阮肩膀，討好似的偏頭把一邊耳朵送上門去。

謝阮哼唧一聲，沒上手。

倒是蔣故自己抓著謝阮右手很是虛假地擰了一下耳朵：「哎，疼疼疼！」叫得倒跟真的似得。

謝阮沒忍住一下笑了——睫毛上眼淚珠子還串著呢。

謝阮一笑蔣故就知道這算過去了，他撿起散落在床上的襪子：「來來來，蔣哥給小阮穿襪子，然後咱們出去走走。」

謝阮換上一條淺咖色的棉質長褲，又被蔣故強行加一件米黃色風衣套在外面。夜間天氣雖然涼，卻也沒必要嚴防死守到這個程度。謝阮熱得背上發虛汗，還沒出門一張小臉已經白里透粉。謝阮擋住蔣故喪心病狂還想往他脖子上套深色圍巾的手，抗、議道：「太熱了。」

蔣故就像天底下所有操心孩子的老母親：「出門就不熱了。」

謝阮：「...不戴。」不僅不戴還作勢要脫下長風衣。

「行行行，不戴就不戴。」蔣故將羊絨圍巾搭在自己左手手臂上，右手隨手抄起桌子上的淡藍色保溫杯塞謝阮手裡，氣勢昂揚地一揮手，「走！」

謝阮踩著一雙白色運動鞋，莫名有些高興地跺了兩下腳，又突然覺得這個舉動似乎有些幼稚摸著耳朵佯裝不經意地瞄蔣故，發現那人正含笑望著他。

溫暖柔黃的燈光才從屋頂傾瀉下來，落進蔣故眼中，亮晶晶的。

謝阮被看得不好意思，垂眼眼睫毛又飛快抬眼看了蔣故一眼，別開視線嘟囔：「開門呀你倒是。」

蔣故沒戳穿謝阮的幼稚舉動，而是像最溫文爾雅的紳士那樣微微欠身：「遵命，先生。」打開門。

謝阮一向知道蔣故出手不同凡響，但是當這些溫柔甜蜜的語言，充滿愛意的眼神落在你他身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雀躍地心臟都格外躁動。他盯著腳下的木地板，只想快快走出門外叫那涼風吹帶走他臉上蒸騰的熱度。

謝阮抬眼，愣住了。

蔣故擺完pose美滋滋的，自覺謝阮指定被他迷得神魂顛佬，一會兒就可以趁謝阮沒回神攬個小腰摸個小手什麼的。他在瞬息之間管理好逐漸浮現出得意神色的表情，盡量維持住營造出來的翩翩公子人設，直起身貴矜地一笑，也愣住了。

三個身強體壯的男人站在大門口，手裡分別拿著鎚子、鐵絲、卡片、千斤頂和鑰匙。黑色的防水布攤開在隔壁鄰居家門口，上門堆著更多的工具——鑿子、電鑽、鐵定、黑色防水膠布…一大堆東西小山一樣砌在那裡。

謝鑫盤腿坐在防水布旁邊著四塊錢一包的中南海，周邊抖落一圈煙灰。

大門毫無徵兆地打開，正在擺弄工具的幾人也是一楞。

六個人大眼瞪小眼一秒鐘。蔣故掃一眼就知道這群人打的什麼主意，他凝眉怒目，沒想到謝阮都這樣了他們還不願意放過！

蔣故眼疾手快把門砸上，轉身一把橫抱起渾身僵硬的謝阮大步往裡走。方欽卧室的燈被開到最大，窩在床上的魚魚被驚擾喵一聲炸成一團毛球。謝阮被蔣故放在床上，剛剛還嚷嚷著熱的人此刻卻主動拉著被子往身上裹。

謝阮沒想到謝鑫還有臉出現在這裡——帶著各種各樣撬門的或者殺人的工具。

「小阮，看著我。」謝阮臉上流露出茫然空白令蔣故心臟都被揪緊。謝阮精神壞了好一陣子，最近好不容易才有的起色，他怕謝鑫一刺激謝阮又故態復萌，那蔣故可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做出什麼來，「你別去想，事情都交給我處理好嗎？」

謝阮仰頭定定地望著蔣故，嘴唇無意識開啟，透出一股呆而無辜的傻氣。

蔣故一下慌了神：「謝阮！」

「疼。」蔣故捏在謝阮肩膀上的力道太大了，疼得謝阮彆扭地縮起來。

能正常說話，這就好，這就好。

蔣故鬆口氣萬分後怕地抱住謝阮，恨不能把他整個人都嵌進胸口裡：「對不起對不起，是蔣哥沒注意，我太慌了。」這才掏出手機利落地報了警。

這邊電話剛剛掛掉，外面那群人彷彿隔空感應到了一般突然開始砸門。金屬砸在金屬上的聲音非常可怕，隔壁樓的燈都被鬧響了，這群人邊砸邊罵，謝鑫扯著常年被煙酒侵蝕的破鑼嗓子：「方欽——只要他還住在這兒，老子總有辦法叫他認他親爹！」

方欽從卧室里披頭散髮衝出來：「謝阮——！」

「這邊！」蔣故怕方欽一時慌不擇路衝出去。他們三個不一定打不過外面四個，但是萬一傷著碰著謝阮，他可得心疼死了。

方欽衝過來把被按在蔣故懷裡的謝阮提溜起來從頭到腳看了個全，才終於放下心吐出一口惡氣，這才兇狠狠地從床下抽出一個行李箱來。

PC皮，果綠色，24寸大行李箱。

方欽打開密碼鎖，抽出一根棒球棍墊在手上，又扔給蔣故一把鏟子：「拿著。」摸摸謝阮柔軟的髮絲，滿身的煞氣破出一道柔和的口子，「別怕，媽媽在呢。」

謝阮鼻尖發酸。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的時候他沒有，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的時候他跟沒有也沒什麼區別。被熊孩子繞著圈扔橡皮擦的時候，謝阮也多想有個身影護在他身前。謝阮以為這輩子都等不到了，卻沒想到方欽比他想像中的勇敢堅韌多了。

「媽。」謝阮拉著方欽手臂，撒嬌似得搖了搖，又去看她手裡的棒球棍，事情或許沒到這個地步。

「有必要的。」方欽碰碰謝阮臉頰，眼神無比溫柔，「謝鑫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多了。」何況最後找了楊娟那種女人。這群人會把謝阮的骨頭渣滓都嚼幹凈的。

彷彿是為了應證方欽的話，門外陡然響起電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