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里積滿了雪，而雪還在繼續下。

慕容遲站在門前，手中端著手爐，看著滿地的雪不知在思索什麼。

小廝墩兒看著他家世子，兩頰清瘦，雙眼深邃，立在門口像一竿修竹。

他家在京都時是有名的清貴人兒，多少世家小姐前來求親都被拒絕了，便是那錦，又哪及他家世子萬分之一，也不知那永王究竟是被哪塊豬油蒙了心，一點也看不到他家世子一般。

墩兒嘆了口氣，「世子爺，回房吧。要是被公爺和世女們知道了，該多傷心呀。」

慕容遲嗯了一聲，回了書房。

墩兒對自家世子爺知根知底，關上門立馬去研磨。

他是奴隸，不識字，但也知道他家世子的字寫得好——世女們和京都的其他小姐少爺們都知道呢！

可惜，他不識字，不知道世子爺究竟在寫什麼，不過世子爺的畫他都看過，都是極好的，畫的都是一個女子——從前他不知道，後來一看就知道，是永王嘛。

可惜了，一幅都沒有留下，畫完就燒了，倒是字全都留了下來。

慕容遲才提筆寫了兩句，就聽到院子里傳來玉的聲音，他手僵了一下，又從容地繼續寫。

墩兒看了他家世子爺一眼，「世子爺，玉姑娘來了，我去瞅瞅？」

「嗯。」慕容遲頭也沒抬。

墩兒跑到院子里，那邊玉已經在等其他小廝來報了，墩兒擺手讓那些小廝繼續去忙，自己親自跑到院門，搓了搓手，「玉姑姑怎麼親自來了？有什麼事讓底下的人跑一跑就行了，這天怪冷的。」

玉笑著說，「王的事哪裡能耽誤？王讓我特意來一趟，告訴側君今晚王過來用晚膳。」

墩兒有些驚訝，隨即一喜，從衣袖裡拿出幾支玉簪，這本是他給自己攢的嫁妝，不過無妨，「真是有勞玉姑姑了，這是側君的心意。」

玉將玉簪推了回去，眨了一下眼，「不用啦，我先回去了，王等著呢，回頭差人把王喜歡的菜樣和討厭的菜樣給你送過來，啊，剛才看你們院子怪冷清的，要不要添幾個人？」

墩兒喜出望外，「真是多謝玉姑姑了——我們側君從小就喜靜，不太喜歡熱鬧，玉姑姑有心了。」

玉笑著擺手，「那我走了。」說完轉身離去，長發在背後蕩漾。

墩兒看著她的背影，雙頰有些熱，心下想：這個玉......明明是永王的貼身丫鬟，卻跳脫得狠。

他搖頭，想到適才的好消息，快步走回去。

「世子爺，永王今晚來用晚飯呢！」

慕容遲寫字的手一頓，「哦，是麼。」語氣淡淡，繼續寫。

墩兒有些泄氣，這不是好事嗎？怎麼世子爺看起來不怎麼高興啊。

慕容遲落下最後一筆，看到墩兒還在發愣，皺眉，「不是說王今晚來嗎？怎麼還愣著？都備好了？」

墩兒咧嘴，「奴才這就去。」

嗐，嚇了一跳，還以為世子爺不高興永王來呢。

墩兒安排好了後，再回到慕容遲身邊，只見慕容遲坐在窗邊看書，他的手指細長，握著書實在好看。

慕容遲見他進來，道，「那邊幾件衣裳你挑一件，不要讓人以為我們榮國府寒酸。」

說完繼續看書。

墩兒跑過去遠遠掃了一眼，就暗下憋笑。這幾套衣裳都是世女們挑的，世子爺最喜歡的幾套。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陪錦玩了一會兒，等他自己回去了，簌簌才癱在榻上，只覺得全身都累。

此時屋子裡沒有一人。

簌簌招了招手，「馮恩。」

一人從黑暗中閃現。簌簌指著自己的肩，「我這裡好痛。」

馮恩不聲不響地走到榻邊坐下，簌簌立馬轉變方向，枕著馮恩的腿，抬頭直直地看著他。

馮恩五官硬朗，鼻樑挺直，嘴唇單薄，比起錦和慕容遲更為強壯。

簌簌伸出手，描摹著馮恩的臉。馮恩抿嘴，替她捏肩。才捏了一下，簌簌就縮了起來，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彎起，「癢癢癢，馮恩，好癢。」

她轉身一把抱住馮恩的腰。馮恩僵直，感受到一雙手柔若無骨地攀上他的後背，一寸一寸地往上撫摸，似有意又似無意。

簌簌的臉帖著他的小腹，一下兩下地蹭，像奶貓喵嗚一般輕喚，「馮恩，馮恩......」

馮恩平靜地喊了一聲，「簌簌。」

那雙手停止了往上爬，簌簌轉身看著他，吐了吐舌，「知道了知道了，不玩了不玩了。」

她說，「那就這樣好了，讓我枕一下吧，可累死我了，以前怎麼沒發現男人這麼難哄呢？還是馮恩好啊......」

她像一個人在自言自語。馮恩看著前方，沒有說話，但簌簌並不介意。

「馮恩，我覺得我可能是人做多了，竟然對送上來的男人沒什麼興趣……」

「馮恩，上次我去街上的時候你也在嗎？你有沒有看到那隻猴子......」

「馮恩，我覺得我要離不開你了，一想到你不在我就慌......」

「馮恩......」「馮恩......」「馮恩......」

那少女像喊不膩，一遍又一遍得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轉動，兩條腿在空中晃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