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靖城在心中贊了一聲，"漂亮！"，剛才周圍那些稀稀落落的遊人突然黑巾蒙面從四面八方圍攏，揮舞著長刀砍向兩個人。

兩人尚未顧得上交流，便迎刃而上。半米多長的尖刀，砍在江邊的鐵欄桿上，火花四濺，羅靖城火力全開，幾招大開大合，踹翻了幾個歹徒，眼角的餘光瞥見沈瀾那邊也是險象環生，他一邊躲閃著一邊伸手去掏腰畔的槍，但是右手的傷口讓他動作不太靈便，手槍剛剛掏出來，便被一個男人抓住了手腕，猛烈的磕在欄桿上，另一把尖刀從上而下向著他的手臂砍來。羅靖城飛起一腳踹在那人胸口，但手槍也因為兩人的爭搶而落了地。

靠！他在心中罵了一句，腳尖挑起地上那把掃帚，就地一頓狂掃，逼退了幾個匪徒，彎腰去撿槍，但手指尚未觸碰到槍托，旁邊伸出一隻腳，把槍又踢了出去。羅靖城左手的掃把順勢掃過，恰好敲在那人的腳踝上，那人發出一聲慘叫退了下去。

羅靖城在人群中揮舞著掃把當長槍，再度將眾人逼退，躺地翻轉抓向手槍， 一隻腳卻突然踩了下來，皮鞋堅硬的稜角讓他腦海里浮現出手骨碎裂的聲音，但槍絕不能落入他們手中……

一柄長刀不知從何處飛來不偏不倚的正好插在了那隻腳上，鋒利的刀尖刺穿了皮鞋 插入了那人腳背，凄厲的叫聲在江風中回蕩。

羅靖城抓槍、翻滾、轉身，看沈瀾赤手空拳在亂刀中騰挪跌宕，險象環生，立刻幾個點射，在慘叫聲中，圍攻的人群迅速散開。沈瀾趁機和羅靖城匯合，並肩而立，他抹掉落在臉上的血滴，用腳尖輕輕一挑將地上一把尖刀挑了起來，護在身前。

歹徒和他們對峙了幾秒，羅靖城從容的檢查了一下彈夾，看著這些匪徒，悠然道，"一個人一顆子彈不夠分，咱們得有個先來後到，先到先得，機會難得，錯過不候。"

經過羅靖城熱情的推薦，匪徒們悄然後退了幾步，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車，"撤！"呼啦啦，十幾個人拖著受傷的同伴，四散逃走，有幾個逃跑不及的，將受傷的同伴扔下了江，自己也翻越欄桿跳了下去。羅靖城衝過去，從腰間摘下小手電筒照向江面，發現幾個人繞著救生圈，向江中心游去，過了幾分鐘，一艘快艇從黑暗中駛來，船上的燈光閃了三下，幾個人被快速拉上快艇，快艇熄了燈光，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這是訓練有素有組織的刺殺！羅靖城自從當地刑偵隊長，這種暗殺就沒有停止過，也許是他運氣好，也許是上天在庇佑他，他居然每一次都有驚無險！

"你沒事吧？" 羅靖城回頭看向沈瀾。

沈瀾將那把尖刀放在旁邊，側目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西裝袖子被劃開了一條口子 手電筒筒的光亮下，依稀可以看到鮮血從裡面冒出來。他不悅的皺了皺眉頭，"這份工作也太費西裝了！"

羅靖城緊張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爽朗的大笑道，"你要是找個裁縫鋪打個補丁，我還能給你報銷。"

沈瀾不客氣的說，"行，我會記得要發票的。"

羅靖城撥打了報警電話。槍聲成功吸引了商場里所剩無幾的顧客，他們從各個出口湧出來，遠遠圍著看熱鬧。羅靖城無奈的從小攤販那裡拿了個大喇叭，朝著人群喊道，"警察辦案，匪徒在逃，周圍不安全，趕緊散了，早點回家！"他接連喊了好幾遍，大家才慢慢散去。

這時一個男人朝著羅靖城徑直走過來，羅靖城大聲斥責著，"你幹什麼？不是讓你快點離開嗎？"他手電筒筒在那人身上晃了一下，才認出這是姚紀遠！

羅靖城沒想到姚紀遠會主動來見他，他朝姚紀遠身後望去，並沒有看到楊會峰的身影，於是做出一副驚訝的神態，"老姚，你怎麼會在這裡？"

姚紀遠非常吃驚，"我跟一個朋友來吃飯，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我這不是下班了也沒地方去，帶著沈瀾過來看看江邊的風景。"

姚紀遠聽到"沈瀾"兩個字皺了皺眉頭。羅靖城回頭尋找沈瀾，法醫此刻正盡職盡責的搜集證據。有幾個匪徒剛剛就在那邊吃燒烤，沈瀾借了小攤販的燈，把他們吃過的竹籤都收了起來。

羅靖城回頭接著說，"運氣真不好，本想放鬆一下，誰知道遇到一群流氓襲擊……你朋友呢，要不要先送他回去？"

姚紀遠躲閃著羅靖城的目光，心虛的說，"不用，不用。我已經讓他先走了。這些流氓簡直膽大包天，什麼年代了，還敢當街襲擊警察！"

羅靖城笑道，"我這些年抓捕的人真不少，聽說早就上了黑道黑名單，這種襲擊估計以後都是家常便飯。"

"你們倆有沒有受傷？"

羅靖城說，"沈瀾受了點傷，不是很嚴重。"

姚紀遠讓他們先回去，他主動來善後。在羅靖城報警之後十五分鐘，當地的派出所也出警來到了現場。羅靖城又仔細交代了一番，便和沈瀾撤了。這幾年這種襲擊如同家常便飯一樣不斷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他再也沒有最初的恐慌和興奮，如今除了稍微感到有一絲疲憊之外，早已經麻木，這種麻木是厭倦也是自我保護，否則每一個深夜他都會被噩夢折磨，無法入眠。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將手伸向駕駛室車門的那一刻相視而笑，三天之內兩場生死大劫，槍林彈雨中的默契，刀光劍影中的掩護，彷彿兩人不是識相才幾天的陌生人，而是配合多年的戰友。

"還是，我來開車吧。"羅靖城說，"你不是也剛剛受傷？"

沈瀾眼中充滿笑意，"你是不是忘記剛剛自己喝了一瓶啤酒？"

羅靖城哈哈大笑，這事他還真拋到九霄雲外了，"唉，那就有勞沈法醫。"

"突然客氣什麼。"沈瀾正要拉開車門，羅靖城忽然神色凝重的說，"等等。"他俯身車底，用手電筒筒仔細檢查了一番，這才長出一口氣，"沒事，走吧。"

沈瀾也被他驚出一身冷汗，"看你這警覺性，估計沒少遭受襲擊。"

"所以，以後要不要跟我劃清界限？"

"正在考慮。不過，剛才你說我不信任你的話，我不是很贊成。"沈瀾發動了汽車，車子緩緩啟動。

羅靖城有些後悔自己那個武斷的結論，在生命攸關之際，沈瀾為了救他把自己的武器丟了出去，這已經超越了信任，而是生死相托，"我能收回前言嗎？"

"這倒沒有必要。有些話還是說清楚比較好。很多事情沒有告訴你，並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的猜測，能被證實的屈指可數。這是一個前人已經定性的案子，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我不想信口開河，也不想你徒增煩惱。"

"比如？"

"比如武錚雲的事情，我手上的證據可以可以得出他可能是兇手或者可能不是兇手的結論，但我可以向著他是兇手的方向解釋，這樣可以充分引起你的心裡不適，同時讓人覺得我這邊有很多進展……"

羅靖城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立馬服軟，露出討好的笑容，"以後，還請沈法醫手下留情，我這個小心臟有點脆弱……"

沈瀾微微一笑，很是受用，"不過我們的工作是互補互益的，要不是你們確定了高潤的醫生身份，我也不敢貿然判斷蘇茵器官的丟失與器官移植有關，因為，畢竟切掉器官的原因有很多……"

"很多原因？"

"胃容物和腸容物很容易判斷死亡時間，但是切掉消化系統，我們便失去了這一強有力的證據……很多證據都可以根據不同的案件環境做出不同的解讀。"

羅靖城看向沈瀾，眼神慢慢恢復了自信，"這麼說來，我們這幾天的調查對你來說也很有價值？"

"那是當然。"

"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我做夢都擔心自己都會失業。"

"……到了。"

"到哪裡了？"羅靖城看沈瀾緩緩將車子停下，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自家樓下，變了變臉色，"不是去醫院嗎？"

"不去。這點傷我自己就能處理了。"沈瀾大概對於自己get到羅靖城同款傷口很是不悅，拒絕得斬釘截鐵。

"沈法醫，你是法醫，處理死人的，你難道想把自己活馬當死馬醫？"

"怎麼醫就不用羅隊長操心了！"

羅靖城好不容易才憋住笑，"哎呀呀呀呀，我受傷的時候，某人可不是這麼說的，好歹也30幾歲的人了，咱能不能成熟一點？"

"成熟的男人都是自力更生！"

羅靖城對眼前這個成熟男人的胡攪蠻纏很無語，於是他決定大丈夫能屈能伸，是時候放下身段自我犧牲一下。他可憐巴巴的看著沈瀾，露出討好的笑容，"沈瀾，沈哥，看在小弟受傷良久未愈，今天又經歷劇烈打鬥，身體十分不適的份上，咱們能不能去醫院看看？"

沈瀾看著他良久，冰冷的臉綻放了生無可戀的嫌棄表情，"羅隊請自重。"他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原地一個急轉彎，麻利的飆出了小區。

車子的後視鏡里映出羅靖城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