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半小時後，手術順利結束。

杜衡剛洗完手，沈問源就從後方出現：「一起吃飯嘛？」

「嗯，」杜衡應下，「去食堂？」

「OK！」沈問源爽快點頭。

這會已經過了飯點，食堂里的人寥寥無幾。

剛剛觀摩手術的幾個小實習生湊了桌，正聊得熱火朝天，時不時爆發出一陣笑聲。

見杜衡和沈問源搭伴走進來，幾人趕緊站起來打招呼：「杜教授好！沈教授好！」

杜衡嘴角上揚了一個微微的弧度，朝他們點頭致意。沈問源則無比自來熟地朝他們揮手：「你們好啊~一起吃飯嗎？我請你們喝咖啡！」

「好耶，謝謝教授！」

幾個實習生十分迅速地端起盤子圍坐到兩人旁邊。

今天手術室里的小插曲導致杜衡平日的高冷人設有些動搖，加上有沈問源在場，氣氛一時間頗為熱絡。

「教授，你吃飯好快啊！」一個長相可愛的女實習生對著杜衡的空了大半的盤子發出驚嘆。

「是嗎？」杜衡半抬起頭。那個女實習生對上他的眼神，明顯呆了一下，直直地對上他的眼神。

旁邊的沈問源瞥見異狀，趕緊湊過來打了個諢：「這可是外科醫生的天賦之一！超~讓人羨慕的！」

女實習生回過神，耳根微紅，低頭撩了下頭髮。

其他人聞言都紛紛笑了起來：「哇，不是吧教授，這都算？！」

沈問源不滿地抗議：「喂喂，別笑了！你們這幫小孩兒……等你們當上准住院醫生就知道了！」

這時，熟悉的手機鈴響了起來。杜衡立刻放下筷子，接起電話：「喂？……血壓多少？嗯，那給他注射0.2的降壓藥，我馬上來。」

他掛斷通話，起身把手機往白大褂的兜里一塞：「抱歉，急診那邊有呼叫。」

「教授，要不要幫忙？」剛才和他對視的女實習生主動舉起手。

「不用了。」杜衡果斷的拒絕讓那個女生有些失望地低下頭，他轉頭看向沈問源，「幫我收下盤子。」」

「懂的，你去吧~」沈問源笑眯眯地揮了下手。

「嚴宇飛，6歲男童，心率90，血壓75、110，剛剛注射過降壓藥，現在有平穩下降趨勢。腹部有一處淤青，可能伴有內臟撕裂，家長說是孩子玩的時候撞到桌角了，目前CT還沒有出來。」主治醫生莫莉報告完，收起了記錄本。

杜衡蹲下身，輕輕地按了按男童的傷處，男童瞬間哭叫出聲。他順手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面巾紙，一邊幫他擦眼淚，一邊語氣輕柔地哄著：「宇飛不哭，醫生叔叔一會就讓痛痛飛走好嗎？」

男童收起叫聲，帶著哭腔「嗯」了一聲。

杜衡站起身，對患兒父母解釋道：「宇飛可能是撞擊引起的內臟撕裂，大機率在肝部，可能伴有腹腔淤血，需要手術，但目前還不是很確定。等到CT出來，我再為你們詳細解釋。」

接著，他看向莫莉：「聯繫一下CT室。」

莫莉迅速撥出電話詢問CT狀況，而後對杜衡說：「是肝撕裂，有淤血。」

「我知道了，聯繫手術室，讓他們加急準備一下。」他言簡意賅地說，向等待的家長示意了一下，「麻煩二位跟我來。」

「……簡單地來說，由於肝臟這塊內部血管眾多，小孩子又血管脆弱止血困難，如果不及時處理，很可能引發腹水和敗血症。因此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切除受傷部位。」杜衡解釋完畢，放下肝臟模型。那對夫婦依舊滿臉憂心，女人幾次抬頭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杜衡於是再次補充了幾句：「您放心，手術過程中不會有任何疼痛，被切除的肝臟也會慢慢長回來。」

「那……會有危險嗎？」女人含著淚望向他。

「風險不是很高。」杜衡耐心地回答，「莫醫生技術不錯，您不用太擔心。」

「醫生！不能由您來做手術嗎？」女人瞬間驚慌起來，急忙懇求，「……她太年輕了，我不放心讓她給我們宇飛動手術！」

「醫生，麻煩你通融一下吧！」一直沉默的男人也開了口，滿眼期冀。

「……」杜衡嘆了口氣，「抱歉，我決定不了。」

夫婦二人的眼神瞬間熄滅。

杜衡曾在太多家長眼中見過這種瞬間熄滅的光芒，太過清楚它的含義。那代表著一種不信任。

而信任，恰恰是醫患之間最重要的東西。

最終，他輕輕地說：

「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可以申請做她的助手，全程協助手術，這樣行嗎？」

夫婦二人對視了一眼，接著。女人沉默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