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看見杜衡進了手術室，吃了一驚：「您怎麼來了？」

杜衡並不是今天的後備值班醫生，況且他今天剛剛做完一台四個多小時的大手術。眼下這種程度較輕的傷勢處理，也並不需要主任醫師的特別監督。

「我來做手術的一助。」杜衡狀似隨意地頷首。

這是「檢查作業」來了！做住院醫生時被挑剔、指導的回憶湧上心頭，莫莉頓時提起了幾分精神，曾經說了無數遍的話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教授，我一定會好好發揮的！「

杜衡戴上手套，簡短地「嗯「了一聲。

莫莉站在手術台前，深吸一口氣。她沉著地用手勢和麻醉醫生確認準備情況，然後低下頭，幹練地朝右邊伸出手：「麻煩給我組織剪。」

雖然這名男童的肝臟有撕裂傷，但好在送醫及時，傷口的損傷和出血量不算嚴重。大概一個半小時後，手術就接近尾聲。

將收尾的工作交給幾位助手，作為執刀醫生的莫莉交接完畢，走出手術室和患兒家屬說明手術情況。

杜衡往手術室的玻璃窗口一瞥，恰巧看見那對夫婦涕淚橫流地向莫莉鞠躬，於是眼神微微一閃。

等到莫莉再次進入手術室時，患兒已經被送回了病房，只剩幾名護士正在對手術室做消毒清理。莫莉同他們打完招呼，才發現靠著角落的杜衡。

「您怎麼還沒走？」她疑惑地迎上去。

杜衡看向她：「莫莉，你跟我來。」

走到了走廊盡頭的自動販賣機，杜衡停下腳步。工作卡在感應區「滴」了幾聲，兩瓶果粒橙掉了下來。

莫莉接過杜衡遞來的果粒橙，記憶中熟悉的話再次脫口而出：「謝謝教授！」

從前她還是杜衡手下的住院醫生，每次有人表現好，杜衡就會請他們喝果粒橙。其他主任醫師都更偏好咖啡，只有杜衡說不希望他們年紀輕輕就咖啡上癮。

「今天這台手術做得不錯。」杜衡對她說。

「謝謝……」即使已經成為了主治醫生，杜衡的表揚依舊讓莫莉內心生出難言的喜悅。

「但是，」他的語氣鄭重，目光也跟著嚴肅起來，「莫莉，你已經是一個主治醫生了，今天的急診情況並不複雜，你應該擁有自己的判斷。如果你自己都對自己的診治不自信，病人的家屬又拿什麼相信你？「

莫莉垂下眼，像她尚是學生時那樣，認真地點了點頭。

杜衡抿下唇，不再多說，朝莫莉搖了搖手裡的飲料：

「今後，自動販賣機里的飲料，選你自己想喝的就可以。」

到家已經接近凌晨，杜衡簡單地洗漱完畢。拿起茶幾上的杯子，早晨被他隨手壓住的紙條露了出來。

他的眼前浮現出方啟明那張燦爛得有點傻氣的笑臉，和那隻替代三明治成為他今天早餐的肉包子。

他見過很多真誠的人，也見過很多熱情的人，但這兩種特質往往不能兼容。真誠的人多數嘴拙，顯得缺乏坦誠；而熱情則會伴隨著稀釋的真心。方啟明則是他遇到的特例，真誠得不扭捏，傳遞的溫度也足夠溫暖。

方啟明是一個很適合當警察的人，杜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