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杜衡列出生命中不得不提的巧合，那麼和方啟明的相遇絕對能排上前三。

下午坐診時間結束，杜衡從自動販賣機里買了兩罐可樂，回到診室泡了碗泡麵。

今晚輪到他後備值班，恰好下周學術交流會的PPT也需要修改，他便決定留在診室過夜。

速食品的香氣在診室里瀰漫開，他拉開可樂罐的拉環，淺棕色的甜味泡沫從罐子里冒了出來。

杜衡喝了一口可樂，動手揭開泡麵蓋。窗外傳來救護車的聲音，他下意識心頭一緊。幾秒後，桌上的手機果然響了起來。

他放下手裡的塑料叉，拿起手機：「喂？」

—— 一個臉色蒼白、陷入昏迷的女孩躺在擔架上，裙子濕噠噠地黏在她小小的身體上。擔架的旁邊沒有滿臉焦急的家長，只有一個同樣渾身狼狽的年輕男人。

這就是杜衡趕到急診部後，看到的畫面。

「杜醫生，您來了！」住院醫生看到他，急忙叫道。

形容狼狽的年輕男人抬起頭看向他。視線交錯那一刻，杜衡閃過一絲驚訝。

年輕男人是方啟明。

「是溺水昏迷？」杜衡蹲下身，將聽診器貼在女孩左胸，「急救措施做過嗎？」

「上救護車前做了心肺復甦。」方啟明趕緊答道。

他並沒穿警服，濕透的淺色的休閑裝裹著上身，讓他健壯的身形顯得有些局促，像是某種被淋濕了毛的大型犬類。

「方先生，請問你是患者家屬還是……？」杜衡疑惑地詢問。

「我不是，」方啟明撓了撓髮根，「我就是路過。」

「……」杜衡深深地看了尚在昏迷中的女童一眼，「那隻有等家長來聯繫了。」

他轉向住院醫生：「先吸氧，等腦部CT掃描結果出來。記得讓護士給孩子換套衣服。」

說罷，他又偏過頭對方啟明說：

「跟我來。」

方啟明跟著杜衡進了他的診室，環視了一圈，視線落在桌上的小兒安撫玩具上，陷入了迷茫：「杜醫生，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你在想什麼，」杜衡失笑，一邊打開了身側的櫃子，「你身上的濕衣服要及時換掉，不然會感冒。我這裡正好有一套備用的，先給你穿。」

方啟明接過衣服，神色還有點發懵：「謝謝醫生……」

「你可以去衛生間，或者在這裡換也可以。」杜衡補充了一句。

「就在這裡吧。」方啟明幾乎沒什麼猶豫。兩個大老爺們兒，又不是小姑娘，換個衣服還要躲躲藏藏，未免太過矯情。

杜衡拉上窗簾，坐到電腦桌前：「請便。」

方啟明動作迅速地脫下上身的衣服，小麥色的皮膚濕漉漉地帶著水氣，肌肉線條分明，側腰的溝壑隨著彎腰的動作凹陷得愈加明顯。上面有一道淺淺的傷疤，略微發白的跡象表明它已經存在很久。

杜衡的餘光瞥到，稍稍一愣。

這道傷疤的位置他很熟悉，那是他在手術台上看到過很多次的葛西手術的疤痕。

警察職業習慣使然，方啟明換衣服的速度很快。

他和杜衡身量相仿，但身形比對方略壯，平常的襯衫竟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修身的效果。

「好了！」他朝杜衡笑，當對方的目光掃過來，又像個小孩子一樣，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杜醫生，我下回給我姐送早飯的時候，一定帶來還你。」

「不還也可以，上次燈泡的事還沒謝你。」杜衡笑起來，接著忽然想起什麼，「好像還欠你一頓飯。不過我這裡除了泡麵也沒別的了……」

「那個，杜醫生，」方啟明忽然抬起頭，眼神中有一絲祈求，「有沒有紅燒牛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