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陳苒被拖出來時口中還絮絮叨叨罵個不停，眯著的醉眼在模糊看清玉立在門口的人時吃驚地睜大，舌頭彷彿被打了結，嘟囔半晌驚叫道：「你怎麼陰魂不散，在哪兒都能碰著？！」

滿頭大汗的孫浩文和木林森把陳苒撇在台階上，起身才看到面無表情的人。上下打量這人的穿著，想必也是位身價不菲的公子哥。

「你倆認識？」木林森指指Abbott，又指指爛醉如泥的陳苒，怎麼都將二人聯繫不到一起。

善察言觀色的老孫第一眼瞧面前這恍若從天而降的人便知其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趕忙用胳膊肘兒頂了頂誇張過頭的木蛋子，好在兜里的手機適時響起，才沒讓雙方更尷尬幾分。

「喂，二牛，咋啦？我馬上就進去……讓木蛋子進去幹啥，陳苒還暈著呢……什麼？！一萬？！就一瓶酒？他不小心砸的酒那個什麼李總，不是也應該負點責麼？他先撞的人啊！」半涼的風卻讓老孫更加煩躁，額頭的汗只多不少，語氣焦灼，「哦，服務員手裡拿的那瓶也給砸了……那咋辦，我手頭也沒太多錢。行，我們先進去再說。」

目光本還在癱倒在地上的人和富家公子哥兒身上逡巡的木林森，聽旁邊沉穩的老孫一驚一乍也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懶得再猜測旁邊兩人的身份，趕忙打開手機，瞧了眼銀行卡餘額。

「還有多少？」剛掛電話的老孫伸長了脖子瞅來，問道。

木林森吞了口口水，臉上的表情比便秘還難看，出口的聲音竟帶了哭腔：「兩千……這可是前天我才問我媽要的生活費啊……就不應該來這裡啊啊啊……」

「你現在說這些沒用的話做什麼？！遇問題先解決眼前問題再說，我們三個先湊一湊說不定還能湊齊，等陳苒醒了再商量之後的事。」老孫扶額，又沖一邊從始至終未發表一句看法的Abbott說，「你們應該認識吧？能不能請你幫忙先找看他一下，我們馬上就回來。」

Abbott不置可否挑了挑眉，見著一面憨厚的人拉著還在懊惱生活費沒了著落的人轉身走回餐廳。

「等等。」Abbott叫住兩人，伸手遞來張金卡，「刷這個吧，等他醒了我再和他單獨商量。」

熱鍋上的兩隻螞蟻石化在原地，仔仔細細盯著眼前這張俊臉，還是毫無印象。

「你和陳苒什麼……」遇事沉著冷靜若老孫也沒想到會來這麼一出，疑惑開口。然而不待他問完，前一秒還泫然欲泣的木林森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噹之勢搶過纖長手指上所夾的VIP金卡。

「謝謝謝謝！您大恩有大德，這小子您隨意處置！」木林森深鞠一躬，拉著還愣在原地的老孫就跑。

「誒，你幹什麼？」不明狀況的老孫這次倒成了被拖的人，「還沒搞清楚他倆啥關係，你這不是出賣兄弟麼？」

「誒呀，管那麼多幹啥，反正肯定是好關係，由他去吧，由他去吧。」木林森故作嚴肅說著，兩眼發散出的目光卻愈發猥瑣，看得老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櫃檯前抓耳撓腮的二牛同學，望見門口走來的兩人像是看見了下凡的星星，人只有在落難之時，才知曉卡里的三千塊有多麼單薄。

「你倆還有多少錢？我這剛借了兩千，一共五千了。」劉寶牛說著，轉眼瞧見走來的Frank，臉火燒火燒得疼。

不苟言笑的室友竟出手相救，他不會是在做夢吧？

木林森撥開突然羞得像小姑娘的二牛，大手一揮，沖櫃檯後的工作人員笑著說：「刷卡。」

「你的卡？」比起長相標緻的舍友，劉寶牛還是更在乎木林森手中閃瞎狗眼的金卡。

「怎麼可能？別人給的。」老孫開口，搖了搖頭。

劉寶牛更為不解：「那是誰？陳苒？不可能，那小子就是個窮鬼。」

「貴人。」木林森眯著眼笑起來，接過賬單，「我靠！這卡里有二十萬啊！」

說罷將閃著金光的卡燙手山芋般塞到老孫手中，退後幾步，道：「這卡我拿不起，老孫還是你拿著吧！」

「你們還沒走啊。」Frank站定，出於禮貌向三人打了招呼。

二牛才從莫名出現的金卡那兒回過神，擠出笑容，輕咳兩聲壓住心下的激動，說：「咳……我給大家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的舍友，Frank。」

Frank點點頭，輕笑。

老孫先感謝道：「剛才真的謝謝你！門口那位是你的朋友吧？」

「嗯，是啊。」Frank回答道。若不是Abbott，他斷然不會趟現在的渾水。

說話和白小虎一樣不經大腦的木林森笑著說：「二牛你舍友不像你說的那麼難相處啊！好人！」

「哦？他這麼和你們說我啊……」Frank笑著看向低著頭的劉寶牛，想著不該讓Abbott等太久，「一起出去吧。」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劉寶牛漲紅了臉，連忙擺手解釋跟上舍友的腳步。

老孫緊隨其後揪著木蛋子的耳朵，極不般配的四人一齊出了餐廳。

「陳……」木林森名字還沒叫完，瞧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咂咂嘴，取下耳朵上老孫的手，語氣曖昧不明，「我就說吧，是好關係吧，連二十萬的卡都不要了……」

劉寶牛說：「我叫車咱們先回去再說吧。」

「嗯，沒辦法啊。」木林森應和道。

「Frank……」叫慣了中文名的老孫顯然還沒習慣國際法學院這一套稱呼，撓了撓頭，遞過金卡，說，「這是你朋友的卡，你們見面更容易些，我拿著也不合適。」

Frank接過卡，寒暄幾句下了台階，撥通電話。

「我讓你取車，人呢？」

「明天還你。」冷冷的男聲傳來，隨後是一傳更加冰冷的忙音。

Frank微笑，敢情演了出英雄救美的戲，英雄和美人開著自己的車走了？！這不是成了人家的炮灰麼？！

回身看見才下台階的三人。

「不介意我和你們一起回學校吧？」Frank裝作自然地說。

「呃……」劉寶牛小心翼翼瞅著老孫和木蛋，用眼神徵求意見。

木林森瞧瞧這個，看看那個，當機立斷，拉著老孫就走，邊走邊說：「我和老孫吃多了，想消消食，車也到了，你們先走吧！」

視野里的身影逐漸縮小，往日都是自己提著別人的領子，今日被木林森臭小子提了兩次，沉靜如老孫也不由氣急：「你又發什麼神經？」

「老孫你不是平時比我機靈多了麼，怎麼今天總犯傻啊！」

木林森一手攬過對方的脖子，傻笑著，壓低了聲音：

「沒看見嗎？那也是好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