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化形，並不是妖。」折離抬眼看向那黑霧，掌心倏忽燃起一種血紅色的火焰。然後「嘭」的一聲，瞬間將這黑霧連同其中人影燒成了灰燼。

「桀桀桀！」

黑暗中並不只有這一隻詭異生物，看見折離殺了自己的同類後，全部大叫起來。吼聲震天似雷鳴，像是江河咆哮，又像萬人慟哭，震耳欲聾，在這個封閉的地宮中分外刺耳，讓言昭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聒噪！」折離只是不耐煩地冷哼一聲。留在掌心的火焰順勢高漲，化成一條龐大無比的火龍，龍嘯而出，橫空百丈，帶著火焰一下子將周圍所有黑色的霧氣燒了個幹凈。

「都殺了？」言昭眼看著這一幕，也不禁咽了咽口水。他不是沒見過大妖出手，可是面前這位，完全是一招全滅，出手時沒有一點猶豫，甚至連話都不問一聲，唯一透露出來的情緒竟還是不耐煩。這未免……也過於兇悍了一些吧。

折離伸手摸了摸地上那些燒剩下的灰燼，「都是死物，談何再死。」

「什麼意思？」言昭沒聽明白，「你是說這些人已經死了？」

「這些不是生命，而是過去殘留在這裡，逐漸融入到這個世界的一種特殊能量。三屍之念，七難之苦，是為邪氣、煞氣，亦或魔氣。」

「魔氣，又是什麼東西？」

「和煞氣、邪氣一個意思，是流轉於這片天地間的一種特殊的氣。」折離平靜道，「凡物有三屍，謂之貪、嗔、痴；人世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三屍七苦皆使生靈滋長惡念，惡由心生，是為心魔；心魔寄存於心，寄主死後化於天地間，不再與人體相合，是為魔氣。」

「這個我聽說過，道門曰三屍，佛門曰七苦，皆可奪人神智，可怕異常。」言昭說道。

「不錯，看來你那個半吊子的道士爺爺，倒是什麼都肯和你說上了一星半點。」折離點點頭，繼續道：「心魔難除，所化之氣亦然，若是少量流於天地間，或可被天地自凈。可若魔氣太重，便會勾起這片天地的陰暗面，攜生前怨力，化為屍鬼，不在五行中，跳脫六道外。鎮之除之，是為救蒼生，驅之采之，是為修魔道。」

言昭只聽明白個大概，「那你的意思，是這裡有人在借這些魔氣修魔道？」

折離摩挲著自己指尖的灰燼，思考了片刻，才道：「應該不是。若想修魔道，需要藉助上古魔族的骨血為引，否則魔氣難融於體，便是自尋死路。但所謂的上古魔族早已近乎滅絕，只剩下極少的一部分苟存人間，如果有人動了他們，寒梔必會有所察覺，不會輕易放過。」

「你說的寒梔，是誰？」言昭好奇問。因為他莫名感覺折離說出這兩個字時，語氣居然帶上了一絲特別的情感。

「我以前的師兄，伏魔仙尊。」折離淡淡回答。

言昭驚呆了，「你說誰？伏魔仙尊是你師兄？你不是妖怪嗎？」

他出生在於闐國境，就在崑崙山腳下，自然聽說過伏魔仙尊這個名號。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崑崙上神，匡扶正道，造化絕倫，對於那些作亂妖物，幾乎是聽之必除，從不手軟。

也因為過於靈驗，所以在於闐國附近，仙尊廟的香火，甚至要比三清廟和帝君廟都要旺盛。可眼前這位卻說，那嫉惡如仇的仙尊，和一隻妖怪是師兄弟？

「大驚小怪。」折離說道，隨手撣了撣落在自己衣袍上的灰塵，率先走進陵園更深處。

言昭緊跟其後。兩人一起走了大約小半柱香時間，發現前面居然橫列著整整九口紅漆木棺。

九口棺材整齊排列，每一口都巨大無比，但是唯獨最後一口沒有封蓋。折離表情狐疑地走近兩步，看見在那口棺材的旁邊，還蹲著一個黑影。

「別過來、別過來！」那黑影似是感覺到有人接近，突然轉過身來，對著折離一聲大吼，然後露出了一張蒼老的臉。竟是一個眼睛渾濁的老人。

那老人的衣物破舊不堪，身材枯瘦，眼睛盯著折離二人，瘋瘋癲癲重複說：「別過來，別過來，你們別過來，我什麼也不知道！」

折離沉默不語，也不知是在思考什麼。

而言昭拉住折離的一隻手，小聲問道：「折離，他就是我們要找的那隻老妖嗎？」

「老爺爺，請問一下，你之前是不是帶了一個凡人來天痕城，你知道他被誰帶走了嗎？」折離依舊不說話，言昭只好自己走近那個老人兩步，輕聲問道。他感覺這個老人應該不會太危險。

「凡人……」老人微微歪頭，與言昭對視。

徒然間，那個老人看清了言昭背後那張折離的臉，猛地後退一步靠在棺材上，渾身顫抖說：「是你，你回來了。雪河清，你好狠的一顆心。到了今天，你還不肯放過我嗎？」

「雪河清？」言昭看向了身後的折離。

折離終於開口，微微蹙眉道：「當年雪河清已經死得幹幹凈凈，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他。」

「你不是他？」那老人盯著折離，顫顫巍巍地沉默了片刻，突然大吼：「混賬！不要以為換了具皮囊就能騙我。我記得你的氣息，這次我不會再認錯了，雪河清，我要殺了你！」

老人說著就已經朝折離撲了過去，那不管不顧的模樣簡直像是一條老瘋狗，只想咬斷折離的喉嚨。

折離一隻手拉回言昭，將他擋在自己身後，免得被老人誤傷。另一隻手伸出，直接掐住了老人咽喉，將他死死按在了旁邊一具棺材上。

折離森冷道：「你給本座看清楚了，站在你前面的，是不是雪河清？」

「哈哈哈哈哈。」那老人注視了折離片刻，卻開始瘋狂大笑起來，笑中帶著哭聲，凄聲大喊道：「雪河清，雪河清！你欺我騙我，祭殺我全族，不肯留半點餘地，直到現在還不肯和我說實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