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治完上午最後一個病人，杜衡踩著午休的末尾到食堂吃飯。

在食堂門口，他遇到了插著兜的沈問源。沈問源大概是剛下手術台，整個人有點懶洋洋的模樣，看見他也沒叫「衡衡」，直接靠了過來。

「什麼手術？」杜衡問道。

「先天無腦的引產，」沈問源也沒繞彎子，「住院醫生沒經驗，把我術前的囑咐都忘了，讓那孩子哭出聲了。」

兩人難得地同時沉默下來，各自打了飯坐下。

杜衡從口袋裡拿出剛買的咖啡推給他。沈問源打開喝了幾口，好像被重新開啟了開關，語氣如往常一樣輕快地說道：「對了，還有件好事，和衡衡你有關哦~」

「嗯？」杜衡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

「上回你拜託小婷照看的那位懷孕的媽媽，今天來複查了，寶寶很健康，預產期就在下個月。」沈問源慢條斯理地宣布。

杜衡稍稍回憶了兩秒：「哦，是袁曉玟的媽媽，沒想到這麼快。」

「是吧~」沈問源心情很好地多吃了幾口青菜。

5112病房裡， 午飯時間已經過了，旁邊床位的病人紛紛躺下休息。

向春英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捏著那張寫了一串號碼的紙片，直直地盯著看。

巡房的護士進來收飯盒，到了向春英的床邊，卻看見了一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和一盒沒動過的便當。

她彎下腰，試探性地問坐在床邊發獃的老太太：「您好，請問這個床位是您的嗎？」

向春英回過神，點了點頭，神色有些緊張地將紙片捏在手心裡。

護士舒了口氣，問道：「您怎麼不吃飯呀？」

「這飯……要錢的吧，」向春英的臉上透露著尷尬，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說道，「妹子，我一會就把床退了，這飯我一口沒吃，不多收錢了吧？」

護士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向春英的表情頓時釋懷，口中喃喃著「還好沒吃」。

護士有些於心不忍，小聲地問她：「要我給您拿個麵包嗎？那個不要錢。」

聽了這話，她有些羞愧似的，不自覺地緊了緊手：「欸，謝謝妹子。」

等到護士走開，向春英這才鬆開手，手裡的紙片已經被揉成了紙團，邊緣已經被她的汗沾濕了。

她的耳邊再次響起那個自稱「記者」的陌生男人的話：「只要您答應我，到時候就可以借著報道，投訴那個醫生，就能拿一大筆賠償款，您孫女的手術錢和住院錢就不愁了……」

這時，護士甜美的聲音喚醒了她：「麵包給您拿來了，您快點兒吃吧。」說話間，一個塑料紙包著的麵包遞到了她手邊，散發出淡淡的甜香味。

短暫的午飯過後，杜衡去了兒童加護病房。

手術完畢12小時，女孩依然沒有蘇醒的跡象。她靜靜地躺在那，如同一個瓷娃娃般蒼白脆弱。

杜衡看向她床邊的姓名牌，上面已經被護士用藍色圓珠筆填上了「向萌」。

他忽然想起，昨天在急診部鬧事的老太太似乎也姓向。孫女和奶奶姓氏相同，這種情況並不算太常見。

他彎下腰，為熟睡的女孩調整了一下點滴的位置，走出加護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