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二人走到病房外，杜衡摘下了口罩。

向春英這才認出他來，有些尷尬地閃避眼神，後退了一步。

杜衡看出她的緊張和不自在，邀她到轉角處坐下。

「很抱歉，昨天太匆忙，沒能跟您仔細說明。」他真誠地抱歉道。向春英低下頭，默默不語。

翻開病歷，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支筆，杜衡如往常一樣開始說明病況。他在紙上畫了一幅簡圖，盡量直白易懂地解釋了手術原理和向萌目前的狀態。

向春英有些似懂非懂地聽著，蒼老的臉上表情憔悴而麻木。

杜衡暗嘆口氣，放下畫了圖的紙，從手邊的一沓資料中取出一張表格：「這是我們醫院的醫療補助申請表，面向所有重大疾病的患者。如果有需要的話，您可以填一下。」

聽到這句話，向春英一下子又驚又喜，她伸出手想接下那張申請表，但卻在半空猛然停住，生硬地拒絕道：「謝謝你，醫生，我……用不上。」

她的反應實在太過蹊蹺，杜衡停頓了一下，說：「如果是因為昨天的意外，您不用擔心。您的心情我理解，沒有什麼事比孩子的健康更重要。」

向春英的表情更加驚愕，過了幾秒，兩道渾濁的淚痕慢慢地布上她的面頰。

「杜醫生，我對不起你……我替萌萌謝謝你……」

她顫抖著手，幾乎是羞慚地接下那張表格。

杜衡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她目送著穿白大褂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蹣跚著走到走廊對側。

「撲欶」。一個紙團被丟進了骯髒黑暗的垃圾桶里。

下樓梯的時候，杜衡恰好和行政部的林林擦肩而過。

林林一看到他就趕緊攔住他：「杜醫生，總算找到你了！」

「有什麼事嗎？」杜衡問。

「害，不就是昨天那事兒嗎，」林林擺了擺手，「本來還在審批，沒想到區公安局直接幫忙辦了，還要走了資料說要表彰。」

「這樣啊。」杜衡笑了笑。

「沒想到見義勇為的那位居然是警察，還真是盡職啊……」林林感嘆一番，然後看了一眼手錶，「呀，我要去開會了，回見啊杜醫生！」

杜衡想了想，發了一條信息給方啟明：【恭喜你。記得好好休息，多補充蛋白質，有利於傷口恢復。】

方啟明這頭正在所里看著拘留的小賊，順帶摸摸魚。突然接到杜衡的簡訊，他也沒多想對方為什麼恭喜自己，又高興又忐忑地回覆：【謝謝杜醫生！】打完這幾個字，他又覺得太過呆板，於是在後面附了一個常用的表情包。

雖然彩信比簡訊貴了一塊多，但為了不給杜衡留下糟糕的印象，還是值得的。方啟明捂著出血的錢包，心裡盤算著下次一定要想辦法加上杜衡的微信。

杜衡看著熒幕上那個齜著牙傻笑的狗頭表情，默默放下了手裡的筷子。然後他打開通訊簿，把方啟明的聯繫人頭像換成了這張圖片。

真是太像了。

簡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