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漫一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程光和張柏洋的眼神對上，兩人無聲地用眼神進行廝殺，她才一副從美夢中驚醒的模樣，看了一眼坐在張柏洋對面的余期，正躲避著所有人眼神地窩在沙發里。

馮天漫本來就是個小心思不少的女孩子，幾乎只用了幾秒鐘，她就從程光、張柏洋和余期三人之間的曖昧中看出了端倪，一瞬間就明白程光破天荒約自己出來的原因。

帶著滿臉的難以置信，馮天漫摳緊了連衣裙的衣角。

一直以來都是她做主角，其他女孩子做配角，眼睜睜看著兩個男生為了她感到為難。什麼時候她馮天漫居然成了別人的擋箭牌，還是為了那個從小到大在她身邊都顯得灰溜溜的余期？！

馮天漫猛地抓起玻璃杯，滾燙的熱水就這樣穿過兩個男人廝殺的眼神，目標正對窩在沙發里的某人。

「余期！」

「余期！」

程光和張柏洋幾乎同時喊出聲，卻都阻止不了熱水潑向余期的動作。

下意識地，兩人都俯身靠向余期的方向，手背都沾染了幾滴散落熱水，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整杯熱水倒落在余期裸露在外的膝蓋上、手臂上甚至脖子上！

他們都等著余期跳起來，又或是直接痛得叫出來，可是余期沒有。他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坐在原位一動不動，除了膝蓋和手臂顫抖了一下，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直到水漬紛紛隱沒在他深色的衣服里，一切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余期仍然沒有露出半點表情。

如果不是手背上的水珠還火辣辣地疼，程光和張柏洋都快以為這是一杯冷水了。

這杯水肯定是滾燙的，余期也肯定被淋到了。可他卻面無表情，一臉自然地等待熱水的侵襲，連一句責怪都沒有，就彷彿他早已習慣被這樣對待，這種熟門熟路的表現實在是讓人心疼。

張柏洋立刻站起來，用餐布給余期抹去膝蓋和手臂上多餘的水珠，粗糙的餐布立刻擦紅了一大塊皮膚，卻不是因為餐布，而是因為滾燙的熱水燙壞了那塊皮膚，此刻一擦拭就露出了痕跡。

「道歉。」程光狠狠地瞪著馮天漫，說話間，他握緊了自己的玻璃杯，似乎下一刻就忍不住往馮天漫的臉上狠狠揚去，力道之大，不知不覺手心都被燙紅了。

見他這樣，馮天漫嚇壞了，卻死鴨子嘴硬，半天不肯說一個「對不起」，反而避開程光厭惡的眼神，惡狠狠地瞪向余期。

可不僅是程光和張柏洋，其他客人也都對她露出質疑的表情，沒有人會期望在溫馨的甜品店看見熱水潑人的戲碼。

下一秒，馮天漫再也待不住了，她一撐桌子狼狽地跑了出去。

「漫漫！」像是木偶人一樣一動不動的余期這才有所動作，他順理成章地撇下張柏洋和程光，跟在馮天漫的身後跑了出去。

情侶之間追逐的戲碼一向浪漫，只是經過他們倆身邊的人還沒看過這麼火爆的場面。

「你跟過來幹嘛？」馮天漫大聲喊道：「你給我滾！」

「漫漫，你聽我說！」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喊「滾」，余期不但不覺得尷尬，反而越追越近，哪怕他的膝蓋和手臂都一片通紅，卻一點也無法阻止他奔跑的步伐。

「你少來噁心我！給我滾遠點！」馮天漫崩潰地大喊。

余期一個箭步跑上去，憑藉性別的優勢，狠狠抓住馮天漫的手腕，不顧她如何尖叫、掙扎，就這樣把她拖到了一樓的商場外面。

「你到底想怎麼樣？！」馮天漫一邊掙脫，一邊用力地拍打余期的肩膀和手臂，「從小到大你都這麼虛偽，我看見你就噁心，現在也是，我不需要你在這裡假惺惺！」

「馮天漫。」余期任由她掙扎，嗓音卻突然變得低沉，用一種活了二十年從未有過的嚴肅語調說道：「你能不能冷靜下來，好好聽我說一句話？」

似乎是這種嚴肅的氛圍感染，馮天漫百般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地停止了掙扎。她惡狠狠地瞪著余期，一副恨不得他快點說完好去死的表情。

望著她頭頂黑紫色-60%的好感度，余期嘆了一口氣，用一種冰冷到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說道：

「馮天漫，你咎由自取。」

在馮天漫陡然變得驚愕的神情中，余期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神充滿輕蔑。

「從小到大你都不幹好事兒，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耍小心機、栽贓陷害、搶別人的男朋友、搞校園欺凌。你以為你幹的破事沒有人知道？每一條聊天記錄，包括文字、錄音、視頻，我隨便整理一下，少說也有幾百條證據。你憑什麼站在我面前囂張跋扈？」

「你，你……」馮天漫的眼神變得恐懼，「你不會……」

「我為什麼不會？」余期笑了一下，「我忍了你這麼多年，如今不過是給你一點點苦頭吃，還不如你這些年來對我的百分之一。可你，也就這點水準，居然按捺不住朝我身上潑熱水？你覺得比起包容你，我會不會更願意把這些證據發給你媽，發給程光，再拷貝一份給全法律系的人？」

「我不信，」馮天漫的語氣軟化下來，「余、余期，這麼多年了，我們都是好朋友，你不會這樣對我的對不對？你從來不會對我發脾氣，你，你是一個善良的好人……」

這下輪到余期拂開她的手，拋下一個冷冰冰的眼神，以及當面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我今天把你留下，就是為了告訴你，馮天漫，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最後幾個字，余期幾乎是一個一個字脫口而出的。望著他面無表情的模樣，馮天漫知道，余期不是開玩笑的，他是認真的！

然而不等馮天漫哀求，余期就直接果斷地轉身離開，任憑她怎麼在背後哭喊，余期都當作看不見也聽不見。

TRA星人一向不與人為惡，主要是他們也很難分辨什麼叫喜愛、什麼叫厭惡，往往等他們細微的情緒波動早已完全低沉下去了，若幹年後，他們才會想起，原來在某件事上他們原來有過心情起伏。

此時此刻的余期全身心都被馮天漫濃稠的厭惡包圍，就像歡愉、喜愛、仰慕的情感因子會帶給他滿滿的動力，讓他精力充沛、心情舒爽，厭惡、憎恨、諷刺的情感因子也會帶給他滿滿的不適，讓他充滿惡意，忍不住予以回擊。

余期到底會不會把馮天漫做的惡事披露出去？換做是以前的余期一定不會，就算馮天漫對他做過再多惡事也不會。可若是現在的余期……他搖了搖頭，回味那一刻被惡意包裹時內心的極端反感，他倒是挺想讓馮天漫也嘗受一下被人孤立、被人厭惡的滋味。畢竟他是不與人為惡，卻也絕對不會吃虧的TRA星人余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