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從這以後，馮天漫應該不會再出現在自己面前。

解決了這個令人膈應的存在，余期的臉上忍不住掛上一抹愜意的微笑。

誰知轉過頭正要回到商場的時候，卻正好看見程光和張柏洋並肩走出來的模樣。

兩個身高一米八幾的男生，一個冷淡、一個溫潤，此刻並肩同行、大步流星地走出來的畫面，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卻奇蹟般的在某種層面來說相互融合。因為他們眼神的著落點都一模一樣，幾乎在一瞬之間就鎖定了獃獃站在商場門口的余期。一個目光如炬，一個眸光綻放欣喜，生平第一次，余期產生拔腿就跑的衝動，還是發自內心的那種。

「你去哪了？」

「你去哪了？」

站在余期面前，兩個身高碾壓的男生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幾乎同時開口問道他的行蹤。

他該怎麼說？出來威脅馮天漫了？

程光還沒有說什麼的時候，張柏洋倒是瞥了一眼他的身後，沒有看見某個一臉猙獰的少女時，他忍不住疑惑道：「剛剛那個長得很可怕，朝你潑熱水的女生走了？」

「她長得不可怕，她是我們年級的風雲人物，也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余期一臉認真地回答。

張柏洋的眼神頓時流露出憐憫。在他的腦補世界裡，一定覺得余期是個很可憐又很善良的男孩子，從小到大沒有什麼朋友，就只能和那些喜歡玩熱水的人做朋友。

馮天漫的話題過去了，話音一落下來，三人又陷入詭異的沉默。

如果沒有馮天漫的話，程光、張柏洋、余期三個人，到底在以什麼關係站在這裡？

張柏洋率先想到，今天是他第一次約余期出來玩，余期接受了他的邀約，那麼理所當然的，三個人里多出來的那個人，必然是這個喜歡砸門的男大學生。

這麼想著，張柏洋的目光立刻不善地望向程光，語氣頗為篤定地說道：「你的女朋友已經離開，請你不要再打擾我們。」

「她不是我女朋友。」程光立即道。

「可你約了她，你們還單獨見面了。」說到這裡，張柏洋小心地看了一眼低頭沉默不語的余期，「如果一個人願意答應和你單獨出來，就說明你們倆的關係肯定不簡單。」

程光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也不再和他爭論，轉頭望向余期，直截了當地問道：「我現在要回學校，要不要一起？」

從他微微前傾的身體和灼灼逼人的目光可以看得出來，這是程光主動拉下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余期這樣的問題。

如果余期當著張柏洋這個潛在情敵的面拒絕他，那麼顯而易見，程光和余期這幾個月之間的點點曖昧也算是完了。

望著程光頭頂那熾熱的41%數值，掛在1後面的一連串小數正在瘋狂跳動，一會兒極速攀登到0.99，一會兒快速墜落到0.01，隨著余期猶豫的時間越久，程光內心的情感波動得越為厲害，甚至已經隱隱動搖了前面那個整數1。

余期望了一眼故作鎮定的張柏洋，他看起來面無表情，實則嘴唇卻緊緊地抿著，頭頂的數值卻一直堅定地停留在65%，比之前的心動值還上升了5%。他似乎也很在意余期即將脫口而出的答案。

余期會不會和這個喜歡砸門的男大學生離開，還是會選擇留下來，繼續和自己的約會？

沉默了五秒後，余期的腳尖朝張柏洋的方向緩緩移動了一下。

也就是一、兩厘米的方向改變，程光頭頂的41%數值，立即降到了20%，還有隱隱往下跌落的趨勢。

他的眼眸也隨之變得寒冷，一張薄唇緊緊地抿在一起，比起之前的緊張、在意和關心，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全然不在乎一般無所謂。

「程……」正當余期還是忍不住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程光似乎已經知道他的答案，在聽見自己名字的第一個字時就轉過頭，一如來時一樣，速度飛快、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扶手電筒梯，幾秒鐘內就走得不見蹤影。

來追我……

來追我……

快點來追我……

余期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背影，一雙可以聽見常人聽不見的東西的耳朵，將程光內心的糾結與矛盾聽了個一清二楚。

然而一直到程光走到停車場，打開車門，「砰」地一聲摔上車門，扭動鑰匙、發動引擎，黑色的越野車已經開了出去……余期都站在原地，沒有動過分毫。

「余期，」張柏洋一直注視著他，過了不知多久，才終於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喜歡那個男生？」

余期默默地回過頭，望著張柏洋一臉關切的表情，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只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我有點累了，不如我們回去吧？」

張柏洋是一個體貼入微的人，他不會再別人情緒不佳的時候追問，尤其面對的是他如此在意的人。哪怕他內心的好奇已經快衝破喉嚨，恨不得立刻問個一清二楚，他還是在猶豫了幾秒鐘後，苦笑著點了點頭。

「好啊！我送你回去。」

一來二去，毒辣的陽光已然隱沒在雲朵後面，在愜意的午後悠悠地走向捷運站，本該是一件十分悠閑的事情，卻因為兩人之間凝重的氣氛，讓這一段路顯得十分漫長。

張柏洋率先打破沉寂，在他開朗的語調里，彷彿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不愉快。

「剛才那家店的甜品，你覺得怎麼樣？」

余期愣了一下，也微微笑道：「挺不錯的！比我吃過的所有蛋糕都好吃！」

「那你下個禮拜六打算做什麼？」張柏洋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我知道還有一家甜品店，比起市中心這家的水準更好，只是距離有點遠，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聽見「甜品」兩個字的時候，余期就已經坐不住了。但他一想到程光頭頂大刺刺的20%，一想到自己作為TRA星人的大計，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才是最重要的收網時刻……為了美好的未來，余期忍痛搖了搖頭。

「噢，」被拒絕了，張柏洋內心飄起這四個大字，面上還佯裝淡定道：「是下個星期有什麼重要的事嗎？你上個星期和我說，明天星期六你也有事來著？」

「明天是個很重要的日子。」余期若有所思道：「對以前的我來說不重要，對現在的我來說……」則是攻略目標對象的重要日子！

見他不肯說，張柏洋心裡卻跟明鏡兒似的。在余期填寫入職申請表的時候，他就看到了某個很關鍵的日期，雖然當時對余期還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感，也就沒有刻意去記住那個日期。然而此刻仔細算一下，明天應該剛好就是那個特別的日子。

余期不肯說，他總有辦法一探究竟。

張柏洋微微一笑，又把話題扯開，他本來不是話癆，也是個安安靜靜、喜歡獨處的男人。只是有餘期在身邊，他總是不忍心在他臉上看見任何苦惱的表情，於是便積極發揮話癆的職責，扯東扯西地和他說一些有的沒的，反正是絕口不提剛才在甜品店的爭執。

兩人在捷運上也是說說笑笑的，一直把余期送到家門口，余期臉上的表情才稍微緩和一點，已經可以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