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內，杜衡消毒完畢，一旁的助手幫他戴上口罩和護目鏡。

實習醫生們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術台。這是他們在兒科輪轉期間的最後一場觀摩手術，患者是比較罕見的寄生蟲病。

麻醉完畢後，杜衡接過一助手裡的手術刀，切開了患兒的胸腹。

鮮紅的臟器和血管間，數不清的白色的寄生蟲正肆意地蠕動，啃噬著殘破的組織。最左側的實習生壓抑著驚呼一聲，當看到一團沾血的蟲卵被從臟器中摘除出來時，捂著嘴直接推開門跑了出去。旁邊的幾個實習生看到這一幕，臉色也隱隱有些變化。

他面不改色地繼續清除患者體內的寄生蟲膿包，餘光瞥到一個始終埋著頭的實習生，隨口點名問道：「寄生蟲會寄生在那些部位，還記得麼？」

實習生猝不及防，結結巴巴地答道：「體、體液、管腔、細胞……」

「漏了一個，回去看書。」他說完，用鑷子夾出了條三四厘米的蟲，那實習生看了一眼，慌忙地再次低下頭。

手術結束後，杜衡到洗手池旁清洗手上的血污。

一眾實習醫生爭相擁進更衣室，那個手術開始時便衝出去的實習生正獃獃地坐在椅子上。

他換下手術衣，一邊問道：「為什麼跑出去？」

「……」實習生慘白著臉色，崩潰般地低聲說，「我實在受不了。」

他看向實習生，鏡片後的目光冷若冰霜：「所以，等到幾年後你上了手術台，也要跑下去嗎？」

實習生驚愕地抬起頭，卻只看到杜衡遠去的背影。

杜衡來到醫院的中心花園。沈問源坐在長椅上吃鳳梨麵包，看到他過來，從身邊的塑料袋裡拿出一瓶可樂給他。

「衡衡，你又哈服（嚇唬）小盆友啦？」他口齒不清地含著麵包問。

「我沒有。」杜衡皺著眉否認。

「過兩星期就該這批實習生選科室了，」 沈問源吞下口中麵包，開玩笑地說，「你就不擔心他們怕你，然後都不選兒科？」

「你不會沒聽過他們那句順口溜吧？『累死累活婦產科，一錢不值小兒科』。」杜衡悠悠道。他打開可樂罐，沸騰的氣泡瞬間冒了出來。

沈問源幹笑一聲，聳了聳肩：「得了，看來咱倆都沒機會了。」

杜衡不置可否。他喝了一口可樂，視線越過沈問源，停留在對面的西樓梯上。

沈問源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誒，是之前幫你擋了一瓶子的那個小哥？來複診的？」

「應該吧。」杜衡略有不解地一挑眉。

普外的診室，透過大廳的樓梯轉個彎就能到，方啟明走這個樓梯反而需要繞一大圈。

除非，他並不是來複查的，而是要去住院部。

杜衡把空可樂罐丟進塑料袋，站起來：「下午我坐診，先走了。」

沈問源比了個OK的手勢。

方啟明來到住院部門口的護士站。今天他一身白T牛仔褲，笑容燦爛地和值班護士打了個招呼：「你好，我來探望一個小朋友。」

「兒童病房的嗎？叫什麼名字？」護士拿出登記本。

「對，叫顧折。」方啟明說。

「你是患者家屬嗎？」護士問他。

方啟明歪著頭思量片刻，然後說：「算是吧。我是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