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的人講究實用，晾衣架也不是現在超市裡賣的十多塊一根還一折就爛的塑料晾衣架，而是請人用鋼打出來的晾衣架，經久耐用，墊在手上分量也不輕。

謝阮看著這根貫穿衣櫃門板的『兇器』心頭肉還在直突突。

張譯揉著手腕坐在沙發上由著謝阮給他噴雲南白藥。這小孩皮嬌肉嫩的，碰著一兩下就開始亂哼哼，小眼神一刀刀往蔣故身上剜。警察已經在半路上了，看他這回還怎麼橫。

蔣故站在謝阮跟前又慌又亂，他沒打算這樣出現在謝阮面前的，他本來是想好好了解一下謝阮，知道他現在喜歡做什麼吃什麼去哪裡，再好好跟謝阮聊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個變態、小偷、偏執狂一樣被人抓到他面前。

「小...謝阮。」蔣故一米八三的個頭站得想個犯錯的國小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謝阮低著頭，專心致志查看張譯的手腕，好像全天下此刻只有這一件事情能令他專註。其實謝阮腦子裡亂死了，蔣故為什麼會來這裡，他的目的是什麼？這段時間自己的直覺沒有錯，蔣故又為什麼會跟蹤他？前幾天消失的襯衣真的是被風吹掉嗎，還是另有隱情？

一個個問題接連而來，謝阮腦子亂得可以。

謝阮從來沒在蔣故面前生氣過，他好像永遠溫馴乖順，像一隻最符合主人心意寵物。他清楚地知道此刻自己有點生氣，卻不知道氣從何處來，要怎麼撒，困頓的無力感頓時包裹住他全身。

蔣故見謝阮不言不語，心想完了，他又搞砸了，一時之間慌不擇言：「謝阮我，我當時對你沒有惡意的，只是氣你...方欽那麼大的事情都沒有告訴我，就想稍微懲罰一下你，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至於謝安我已經跟他分手了，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謝阮，從頭到尾我都只是想要你在我身邊而已...」

張譯看見謝阮的睫毛在抖，眼中濃烈的情緒隱藏在羽睫之下。

「還有呢。」謝阮的聲音聽不出起伏，讓人想起深藏在雪山中最堅硬的冰。

「我...我收到你給我打的錢了，當時我就想追你，但是蔣萬不讓。最後我跟蔣萬打了一年的賭，我賭贏了，於是就來找你了。我本來想好好跟你道歉，好好跟你說話的，但是我..我不敢，我怕你生氣。但是我又控制不住地想見你，想要接近你，我想你想得都快瘋了謝阮。」蔣故看著謝阮近在咫尺的身影，哽咽道，「這件事情是我不對，我們能不能...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他在腦海中設想過一萬次和謝阮重逢的畫面，沒有一種是這樣尷尬而疏離的。

蔣故閉嘴之後現場陷入沉默。沈非和張譯畢竟是外人，他倆對個眼神默契地不敢說話。

「蔣故，你口口聲聲說著喜歡我愛我，你真的知道什麼叫愛嗎？」這是兩人見面以來謝阮第一次正視蔣故的眼睛，其間的冷漠凍得蔣故手足無措，「你第一次對我說愛，讓我成了謝安的替身；你第二對我說愛，是在我精神出問題的時候毅然決然選了回國的謝安；這是第三次對我說愛，於是你監視我的生活，闖進我的房子，翻亂我的衣櫃。」

「你根本不愛我，蔣故，你只是想滿足你自己的私慾。我走了，我消失了，你少了一條溫順聽話任由你搓扁揉圓還腆著臉上來舔你的狗，所以你不適應了。」謝阮的雙手無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充滿胸腔的怒火讓他像一台蓄勢待發的鋼炮。

蔣故張口結舌，他從來沒見過謝阮這個樣子，怒得眼中幾乎要泣血，渾身的尖刺唰一下豎起來全部對準他：「我...」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私狂。」謝阮一直以為自己不恨，卻直到今天，直到蔣故站在他面前謝阮才知道原來他早就恨透了，「你明明知道王昂QJ過我你還聯繫他來找我，你明明知道我後來很怕黑你還剝奪我的視覺讓我一個人坐電梯，你明明沒有權利懲罰我你憑什麼以為自己有！」謝阮尖銳嘶啞的嗓音啐了毒，鋼針一樣扎進蔣故心底，「你只是習慣了高高在上對我頤指氣使，所以根本不會考慮一條狗的感受！」

蔣故急忙反駁：「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一條狗。」

「沒有嗎？我媽，你認識的方欽，躺在醫院icu，狀況不好的時候三兩天就得搶救一次。而你在幹什麼？你讓王昂來找我，讓我跟你睡覺，一次三千。我媽在鬼門關躺著，而你因為自己的興緻，或者說你自以為擁有的可以隨意懲罰我的權利，我就必須在媽媽病危的時候都來陪你。當然了，是我活該，窮人命賤，想要保住我媽那條賤命就活該被人踐踏！」

「你以為你在施捨我幫助我嗎？不，蔣故，我告訴你，你在糟踐人！你以為我在這種時候會感激你讓我GC讓我昏睡嗎，我在恨，每一次GC我都在想我對不起媽媽，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在這麼難過的時候我竟然還脫光了跟你ZA，我竟然不能陪在她身邊，就因為我沒錢！」謝阮胸膛劇烈起伏，他回想起失去方欽的痛苦，雙眼立刻蓄滿淚水，然而他的表情並沒動容，寒冰鑄就的冷漠裹挾滔天的恨意。

謝阮站起身一步步逼進蔣故，蔣故明明比他高出一個頭卻被逼得步步後退。蔣故聽見謝阮又低又恨的聲音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好不好嗎，來，蔣故，我告訴你。」

謝阮轉身走進卧室，一瓶一瓶藥數著：「治療抑鬱的，治療神經性厭食的，治療失眠的，治療....」

別說了，別說了。

蔣故想抱頭大叫，可是不行，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罪過他要全部記在心裡，如果他還指望有朝一日謝阮能夠原諒他的話、

數不清的藥瓶子鋪頭蓋臉砸下來，其中一瓶砸到左邊眉骨，蔣故愣是連眼睛都沒有砸一下。

謝阮的重回卧室把衣服，床單，被褥全部爆出來摔在底下：「你看上我什麼，都拿走，都拿走！你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蔣故低著頭想把衣服和被子給謝阮撿起來，又怕謝阮嫌棄他，伸出來的手又縮回去：「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阮紅著眼睛把桌子上的水果刀一併扔到蔣故面前：「那你什麼意思，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蔣故？我現在把命給你你要不要！」哐當一聲一把鐵打的老剪刀砸在蔣故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