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孤好幾天沒走出過那扇門，他想了很多，唯獨不後悔。

再見唐河是有人敲門傳他過去，他一推開門，心心念念想著的人坐在中央，身邊是一個黑甲將袍的將軍，他認得，這是朝中第一大將軍，左以山。

「還不行禮。」

冷戰多日的第一句話是叫他行禮，池孤看著他，心中苦澀，終於朝他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參見太子殿下，見過左將軍。」

「左將軍聽聞了你在武場的功績，想要收你為徒，你明日就隨左將軍去吧。」

池孤猛地抬頭，眼睛裡的驚詫與慌亂刺痛了唐河，猝不及防。

一扇門，門外跪著一個，門裡面坐著一個，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唐河楞楞地盯著門，彷彿就能看清那個少年的樣貌，結果還是不忍心，起身走了過去。

門一打開，池孤立馬站了起來，卻因為跪久了踉蹌了幾步，狼狽地走到他面前：「唐河，你要送我走？因為我吻了你你就要送我走？」

「唐河！你說過你不會扔下我的！你說你不會離開我！你還記不記得，這都不做數了嗎？」池孤說著，眼睛裡落下淚來，「我不會做什麼的，你別不要我啊唐河。」

話到嘴邊兜兜轉轉化為一聲嘆息：「我已經給不了你什麼了，你跟著左將軍才有出路。」

出路？池孤想說，他的出路唯有唐河。

「這是你的答覆嗎？」池孤冷靜了下來，他依舊不敢抬頭看他。

一句「是」，從頭頂傳來，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池孤笑：「我明白了。」

池孤早就明白了，從看見唐河眼睛裡的震驚，看見他的不理解，看見他對自己的失望，他明白，唐河這個人啊，生來對他溫柔，但是不會愛他。

他們可以是兄弟，可以是知己，可以是君臣，就是不能是愛人。

第二天一早左以山就來了，唐河本來以為池孤會繼續鬧下去，一回頭就看見池孤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口。

外面下雪了，這可能是這個凌冬的最後一場雪，紛紛揚揚，過於溫柔。一如池孤第一次見唐河，隨著雪來，隨著雪走。

臨走前，池孤才敢抬頭看唐河，那一眼好像很漫長很漫長，足夠把這個人牢牢地記在心裡，在記憶里不斷模畫。

「唐河，我走了，照顧好我母親，算是我欠你的，回來還你。」這是他與唐河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就和左以山走了，唐河一個人站在門口長久地目送，直到已經看不見他們，池孤也沒有回一下頭。

唐河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認真地看一看他，原來記憶里那個總是很乖巧，喜歡笑的小孩早已經變了，站在他身邊的已經是一個足夠成熟的男人，只是他眼裡深沉的愛意讓唐河接受不起。

那不是賜予，是唐河心裡的毒蛇。

人走了，好長一段時間，音信皆無。不過唐河知道池孤是個天生的將才，果然一年左右的時間開始陸續地傳來戰場上的捷報，傳去左以山麾下的封賞，唐河日日聽著這些消息，一個人坐在空蕩盪的院子里。

他開始回憶，唐河沒有池孤的日子過得很不好，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不好。他是太子，註定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他，註定如履薄冰不敢有半點差池。外面如何地光鮮，如何承受著每個人的稱讚，只有他自己知道早已經麻木了，對這破敗沒有生氣的日子。

他一直以為是因為池孤，他才終於活過來，身心血脈都有了溫度，是怎麼變成了現在這樣呢，是他錯了嗎？他就不該......帶池孤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