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說: 【青黃】名為背叛 作者:淑猫君 字數:4567 更新時間:2020-09-29 22:10:08
「作為東京體育大學年輕的一批新晉籃球員,備受矚目,青峰君,來這個節目有什麼想說的嗎?」
「下一場比賽我會加油的。」
「比賽是什麼時候?」
「下個月10號。」
「那請多多加油嘍~」
「謝謝。」
這就是所謂的綜藝節目的宣傳環節,黃瀨從側邊望著那個走出來的人,幹冰的霧氣還沒散盡,那人的站姿就是這樣,錯不了。
「那麼,既然是黃瀨君猜出了人名,這個心理小遊戲就邀請青峰君和黃瀨君一起來完成。」主持人順著提詞器念出這句話,台後的staff便搬了兩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到了舞台中央,面對面隔著一定距離放好。
青峰剛走到舞台上站定,聽到黃瀨的名字後,詫異地睜大了眼,他環顧了一下,在嘉賓席上準確無誤地看到了黃瀨。
「遊戲的規則特別簡單,有點像心有靈犀的小遊戲,一方寫出不多於五個的詞彙,另一方需要把這些詞彙連成句子,看看誰猜對的次數多,誰就獲勝,贏得的人有獎勵,輸掉的人有懲罰遊戲哦~」
「嗚哇,好可怕~」
「懲罰遊戲是什麼?」
嘉賓席頓時談論開去。
大約幾米距離的視線看著看著就牽成了線,黃瀨切斷視線,站起身來,勻速走到舞台中央,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此時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油性筆和白板,餘光看到青峰也已經在對面坐好,他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又在空中交匯,他發現青峰似乎瘦了些,也許是練習辛苦而變得精瘦起來,他又覺得這人的膚色也又黑了些,舞台如此強烈的聚光燈都打不白他,反覆反覆看了許久,他注意到青峰似乎有些尷尬地別開了臉,也許是被看得不自然,他眉頭緊鎖,表情不是太好。
「聽說兩位在中學是同校,而且都是籃球部的成員。」
「是。」黃瀨搶先確認了。
「那個時候關係怎麼樣。」
「常常吵架吧。」黃瀨又搶先,掐斷了欲言又止的青峰的話。
「這樣反而關係會更好哦~」主持人也是識趣,巧妙地引導著話題,「那這次兩人已經多久沒見了?」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黃瀨語塞,只聽到對面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兩年。」
青峰迴答了這個問題,迅速的,沒有加任何思考。
「那真是有很長一陣子沒見了呢,這個遊戲可是需要默契的,有信心完成嗎?」
「有。」
青峰又快速地回答著,黃瀨不自然地一笑,將注意力放到擺在自己面前的板子和筆上。
互相猜句子嗎?
真是個諷刺又高難度的遊戲。
遊戲時間一分鐘,在正式開始前,兩人都必須寫好差不多10塊板子,然後讓對方猜,看看能猜對幾塊,這十塊板子想得腦細胞都快要死亡,黃瀨斟酌著,下筆緩慢,覺得額頭冒汗。
一般讓特邀嘉賓贏是常理,他寫的詞句都特別簡單,然而寫到最後一塊板子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為什麼一定要跟著綜藝的套路走呢?
他既然那麼有自信,不放水也能猜出來的話,就讓他猜猜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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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好一陣子,遊戲終於要開始了。
第一輪,青峰出詞,黃瀨來猜。
第一塊板給出的詞語是【今年 /S/ H/ S 】
黃瀨愣住。
這傢伙學乖了,這傢伙聰明了啊,第一塊板子就出現了三個字母。
毫無疑問,這句話里的今年肯定是在的,那後面幾個是什麼?
大概過去十多秒,腦子中突然靈光一現。
「今年的春天真的很冷。」
「那是不是這個答案呢?請把板子翻轉。」
青峰把板子轉了過來,確實是這句話。
(注釋:今年 的 S春天(英文:spring)H真的(日語:本當に 羅馬音:hontouni )S寒冷(日語:寒い 羅馬音:samui))
黃瀨笑了笑,原來還能玩成這個套路,那自己的題目真是太簡單,但是一個套路熟悉後,剩下的都按照這個套路來,應該也還算能應付,一分鐘下來,竟然猜對了5個。
第二輪,黃瀨剛舉出牌子,現場就出現了善意的笑聲,與其說是猜詞,這個不如說就是連詞成句,他心安理得地舉著牌子,微笑看著青峰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
「勝利在望啊,青峰君!」主持人一看到牌子,便幾乎判定了一定是青峰的勝利。
黃瀨無所畏懼,只是一動不動地扶著牌子。
對,這確實是簡單的連詞成句,但卻不是簡單的句子。
「好久……不見。」青峰硬著頭皮,串聯著黃瀨給出的板子上的字。
「春天……冷,記得多加……衣服。」
「京都……京都的櫻花開了。」
「我很喜歡……櫻花。」
看著青峰念得快抓狂的樣子,黃瀨覺得有些好笑,只是一塊又一塊地換著牌子。
「新宿新開的……拉麵店不錯。」
「你……瘦……多吃點?」
台下出現了細細碎碎的笑聲,大家都懂這個是黃瀨串聯起來的話,就是說給青峰聽的。
「有……事,呃,一件事,想要說」
「但那是個秘密。」
青峰念完第八句,抬眼望了他一眼,黃瀨面不改色,將第九塊板子提了上去。
「對不起。」
他雙手挪動,將最後一塊板子拿了出來。
青峰瞬間獃滯,連帶著主持人,嘉賓席與台下的觀眾一起,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哦?這個難道就是所謂的殺手鐧嗎?」主持人很快反應回來,望著那最後一塊牌子做文章,「驚喜總是在最後,青峰君,你還剩十秒鐘,來解讀最後一句話。」
「這個……」
看著青峰一臉不解的樣子,黃瀨鬆了口氣。
他猜不出來,這就夠了。這句話大概也不會有人猜出來,他出得太刁鑽,就像破解密碼,出題者簡單,猜題者難,青峰那木腦子猜得出來才怪。
白潔的板子上寫了一串數字。
【15322093】
這既不是電話號碼也不是郵編更不是諧音,那就只是一串單純的數字,知道的人,看到數字想一下,也許能猜出,但也不會太好猜,然而在10秒之內想要解讀出來,根本不可能。
「五、四、三、二、一!時間到!」大熒幕上的數字跳轉到0,主持人覺得可惜,又好奇起來,「那就請黃瀨君亮出答案吧。」
「嗯。」
他看到青峰正死盯著板子,一臉嚴肅,彷彿要把板子看穿。
板子翻轉,後面什麼都沒有。
「哎?」
「我還沒想好答案。」黃瀨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太匆忙了。」
「那這題就只好作廢嘍。」
「好的好的,反正我也輸了嘛。」
答對9題與答對5題,青峰獲勝,獎勵品是高級烤肉券,這個都在意料之中,是萬年不變的獎勵品,而懲罰呢,居然是罰籃,連續罰十個,不允許中間間斷不進。
「不是吧。」
看著舞台上的道具開始撤換,黃瀨傻眼,方才在後台看到籃球架的時候還覺得奇怪,原來是為了這個環節準備的,他這才明白這個環節本來就是為他和青峰設計的,不管最後誰輸誰贏,兩個人都會籃球,就算是輸了,投投籃也能俘獲電視機前的一片少女心,這才是最終的賣點。
毫無疑問,佐藤女士肯定知道!
怪不得她才說有事自己先撤了,那隻老奸巨猾的狐狸。
「我真的很久沒打籃球了。」黃瀨自言自語著,接過了STAFF遞過來的籃球,籃球表面粗糙的觸感既陌生又熟悉,就像此時此刻站在一旁,一臉漠然看著自己的青峰一樣,兩年不見,他也既陌生,又熟悉。
荒廢掉的訓練換來的成果很現實,每次投到大約第三四個,球就彈出了籃框,根本進不了,反覆投了好幾次,黃瀨只覺得渾身冒冷汗。
這比平常的結果還要更差,不知為何,站在舞台上萬眾矚目,腳步都扎不穩,眼花繚亂,籃框就像在眼前打轉,重影,根本瞄不準。
這還真的是一個懲罰遊戲。
他喘著氣,覺得自己都快要吐了。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這不是因為是在舞台上的原因,是因為那人在邊上看著,對,一定是因為那個人看著,自己才會這樣心慌意亂,手顫抖個不停。
「我來投吧。」
「哦?青峰君要幫忙嗎?」
黃瀨猛地轉頭,看到他向自己走來,輕盈地將球扒拉到自己的手上,手指觸碰,和自己冰涼的手指相比,他的手簡直是炙熱,就像是帶著灼燒的溫度。
青峰擦肩而過,走到籃筐下,在規定的位置上站定,起跳,伸手臂,扣手腕,球以一個優美的弧度劃過,準確落入籃框。
他投球的姿勢真是隨性,幾乎每一次跳起的動作都不一樣,但球總是能夠精準地聽著指揮,一個兩個三個,八個九個十個,不一會兒,十次連續的投籃就完成了。
台下一片掌聲。
「專業的果然不一樣。」黃瀨站在一旁鼓掌,演繹著欽佩的表情,他很自信,現在自己的演技完美無缺,就跟所有在場的人的表情一樣,融入毫無違和感,他看到青峰遞了球後轉頭望了過來,黃瀨有些笑不出來,他的表情里有些厭惡,帶著刺痛直直地傳達了過來,但只一瞬,這個特邀嘉賓就要退場了。
後面的一個小時,他如坐針氈,放空思緒,就像木偶一般地坐著,機械地鼓掌,機械地大笑。
演員的自我修養:藝術喜歡嚴整與和諧,而「一般」卻喜歡雜亂無章。
心雜亂無章地跳著,心律失常,帶著渾身上下的細胞都開始鼓動,剛才大約10幾分鐘的小過場,自己居然就這麼撐了下來。
10分鐘,兩年換得這可憐巴巴的10分鐘,還一敗塗地,讓人發笑。
直播終於結束。
黃瀨疲倦地下台,又要了一杯水,他邊走邊拿出藥盒,計算著藥片,如數吞下,一抬頭,他的休息室對面的牆邊倚靠著一個人。
手再次抖了抖,差點把藥灑一地。
黃瀨收了藥盒,換了個表情,使自己歡脫地跑了過去。
「小青峰,我想死你了~」
然而青峰並沒有向自己張開手臂,想要擁抱的手僵持了一下,黃瀨悻悻放下,不去看他,轉而打開了休息室的門。
「你等多久了?」
「不久,一小時。」
一小時不是很久嗎?黃瀨皺眉,用食指平復眉間的褶皺。
「真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你,請坐請坐。」他走進休息室,背對青峰,幾乎不敢去看他,而是到一旁倒著水。
青峰合了門,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
「那串數字什麼意思?」
「我不是說了嘛,還沒想好,沒什麼意思。」
「撒謊。」
被一語道破,黃瀨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怎麼,你不信?」
「你本來就不可信。」青峰喝著水,表情陰暗,「快說!」
「我不說,你能拿我怎樣?」黃瀨在他邊上坐了下來,假裝悠閑地來來回迴轉動著椅子,語氣像耍無賴,「我就是不說,說了也沒什麼好處。」
左耳朵突然被一隻手捏住,手指下滑按到了耳垂,身子被扯得往前傾,黃瀨被迫停下轉椅,痛得左半邊身子都起了雞皮疙瘩。
「原來那個呢?」
「扔了。」他抬眼直視青峰,近距離地望著他的臉,手指越按越重,他快要疼出眼淚,只好眨巴眨巴著眼皮,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氣息。
「扔了?」青峰不確定,又問了一句。 「對啊,早扔了。」黃瀨偏著頭。
這樣的距離看他的臉,似乎一絲一毫的表情都能夠收入眼底,青峰的表情急劇變化著,就像起了某種化學反應,他鬆開手,一口氣喝完水杯里剩下的水。
休息室安靜了下來,兩人一言不發。
過了許久,黃瀨率先打破平靜,掏出了手機。
「不知我經紀人什麼時候來接我……」他自顧自地說著,從通訊錄找到號碼撥打了過去,手機挨著耳邊,剛「嘟嘟」了兩聲,就被一隻手提了過去。
青峰一下按掉通話,把手機甩到桌上。
手機在桌上滑了老遠,撞著鏡子停了下來,不一會兒,手機熒幕亮起,佐藤回打了過來。
黃瀨疑惑地瞟了他一眼,想要起身去拿手機,剛站起來肩膀就被重重地往回壓,他被青峰按回了椅子上。
「小青峰,你這是幹什麼?」
「需要佔用你一點時間,我們好好談談。」
「那可不行,我還有個雜誌採訪。」
手機嗡嗡嗡地震動著,催命一般,佐藤一個接一個地打了回來,毫不停歇。
青峰怕他再次起身,膝蓋壓了上來,壓到黃瀨的膝蓋上。
「你經紀人跟你說幾點到這?」
「啊?10:20。」
青峰拿出自己的手機,瞟了眼時間。
「還有5分鐘。」
「你想幹什麼?」
青峰差不多把自己三分之一的體重都壓了上來,黃瀨痛苦不堪,伸手捶著他大腿。
「走人。」
「走去哪?」
「走就是了。」青峰關掉熒幕,把自己的手機也甩到了桌上,兩隻手機碰到了一起,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只覺得自己膝蓋一輕,手腕被扼住,身子強行從椅子上脫離,黃瀨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沒有重心地被某人扯著向門外走去。
心臟再一次雜亂無章地跳起,他慌亂地抬起頭,瞥見他線條分明的後脖頸,沿著曲線往上,瞳孔好像感知了光線,透了些光亮,頭髮飄起,視線聚焦在他的左耳垂上,那裡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細細地小孔,掛著個環。光亮就是從那兒折射出來,就像慢鏡頭,乍一看竟有些晃眼。
那個耳環,和曾經自己掛著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