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都不需要做，請讓我留在你身邊就好……」

「我想知道，茉莉的事情。」

「咔嚓」青峰從茶幾上撈了遙控，將電視掐斷。

「啊？阿大你在幹什麼！那麼關鍵的時候！」桃井從被爐中一下躥了出來，過來搶遙控，青峰仗著身高優勢，將遙控抬到高處，任由她不斷跳腳。

「青峰君……為什麼要關電視？」黑子仰起頭。

「你不覺得這個電視劇很無趣嗎？」

「可是這是阿黃演的！」桃井不敢示弱，拿著手肘撞青峰的肚子，青峰吃痛，遙控終於落了下來。

客廳的電視再一次被打開，還沒出來幾秒畫面，青峰一個轉手，直接按了電源鍵。

「阿大！」

「吻技那麼差……」

「你又沒看你怎麼知道！」

「你們……」火神從廚房走出，端了兩盆炸雞塊，見著桃井與青峰拿著靠枕混戰一臉無奈，「這是在我家好不好？」

原本還在客廳各個地方分布的人因為食物的香氣而瞬間一下子聚了起來，火神將被爐上橘子皮摞到一塊兒，將炸雞塊放了上去，又轉身去廚房取醬料。

「不是說好大家一起年前聚一聚的麼，怎麼就來了這麼幾個？」青峰暫且放棄了和桃井爭奪。

「哈？」高尾正將一大塊雞塊塞進嘴裡，「我能趕過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居然還嫌棄？」

「綠間呢？」

「他說要加班。」

「紫原呢？」

「去老家了。」

「赤司呢？」

「臨時有事。」

「那……黃瀨君呢？」黑子一邊剝著橘子，一邊把目光投向青峰。

「他……為什麼要問我？我怎麼知道！」青峰別過頭去，卻恰巧又看到了被打開的電視，黃瀨與那個叫茉莉的女主擁吻的場景拍了特寫，他盯緊熒幕，好像要把電視都穿透。

「啊~阿黃真的太帥了！」

「喲，不錯嘛！」高尾被桃井的聲音吸引了過去，放棄了誘人的雞塊，「看起來很熟練嘛~」

「嘖。」青峰咂舌，在被爐邊挨著黑子坐了下來，「赤司不來有點可惜，我本來還想問他些事情。」

黑子將剝好的橘子分了他一半：「什麼事情？」

「那傢伙不是腦子很靈光麼，有一個解謎想要讓他做一下。」

「嗯……什麼解謎。」

「這串數字。」青峰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點開，「【15322093】，可能是一句話。」

黑子望了那串數字老半天，又緩緩地搖頭。

「對吧！根本不知道什麼意思吧！也不知道那傢伙怎麼想出來的……」

「這是誰給的數字。」

「還有誰。」青峰收起手機，開始盯著電視熒幕。

黑子心神領會，又拿起了第二隻橘子：「聖誕的那天，最後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青峰君是和黃瀨君在一起吧。」

「呃，對。」青峰將一瓣橘子湊進嘴裡，狠狠地嚼著，「他逃了……」

「哎？」

「他居然……哼，逃了……」

電視里的少女漫情節還在上演著，黃瀨在鏡頭前笑得毫無瑕疵，明朗動人，台詞功底絕佳，白開水一般的台詞也能念得風生水起，低沉深情。

而在聖誕的晚上，他們的吻剎不住車，一半被青峰牽引著，一半又像在解放壓抑的情緒，而越吻越過火，越吻越激烈。就算吻到快喘不過氣來些許稍停，新的吻又很快接上，耳鬢廝磨著，顯得既膩歪又纏綿。

「小青峰……停下！」

身子突然被推開。

黃瀨穩著氣息，接連後退了好幾步。

「學會了嗎？」青峰見著他臉頰通紅，不由地好笑，他砸吧砸吧嘴，不慌不忙地把雙手放進口袋站著，「我還沒收學費呢。」他估摸著黃瀨大約會一腳踹上來，沒想到眼前的人又後退了好幾步，一聲沒吭，飛速地轉身，逃似的快速離去。

「哈？」

他都來不及喊，便看著黃瀨越過廣場，到馬路邊叫了輛車跳了上去。

「你們吵架了？」看到青峰出神，黑子在他眼前晃了兩下，「我今天叫過他來，他說要拍戲，可是這個電視劇之前就已經殺青了。」

「那傢伙不想來的時候什麼理由找不出來？」青峰迴過神，繼續吃著橘子，「你說我到底哪裡惹到他了？」

黑子不明所以，只好歪了歪頭：「青峰君是不是還沒有他的手機號？」

一語中的，青峰仰了仰頭，小聲嘀咕著：「他不是手機號換得很勤麼……」

「我覺得你們還是交流一下比較好。」

「誰要跟他交流……」青峰繼續嘟囔著，眼睛卻不停地瞟著黑子，老半天，見黑子還是不為所動，他只好嘆了口氣伸出一隻手。

「把他號碼給我。」

佐藤進屋的時候，只覺得室內外似乎並沒有溫度差，屋子裡冰冷，黃瀨正躺在沙發上睡覺，裹了根毯子，只在頭頂露出了一小撮頭髮，茶幾上的手機震動著，他全然不知，依舊一動不動，似是熟睡。

佐藤把備用的鑰匙放到茶幾上，在他對面坐下：「你還打算裝睡到什麼時候？」

那一小撮頭髮動了動。

「我幫你接了啊。」

「不用管它。」黃瀨終於從毯子里探出頭，「已經打來好幾個了。」

佐藤的臉色不是太好，甚至有些鐵青，她把背往沙發上一靠，冷嘲熱諷起來：「怎麼？男朋友電話都不想接了？」

佐藤的話聽起來有些不對，黃瀨坐正，用手指梳了梳頭髮。

「他不是我男朋友。」

佐藤翻了個白眼，將一隻信封從包里拿出，把裡面的照片散在茶幾上。

「看看，這都是什麼？」

黃瀨只用餘光瞟了眼，便已然知道了照片的內容是什麼，聖誕的時候他與青峰在噴泉邊上的接吻，被清晰地拍了下來。

「還是之前的狗仔嗎？這也太滯後了，都好幾天了。」茶幾上的手機還在震動著，黃瀨用手拂了拂，把它拂到了一邊，「其實那天我已經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還這樣？」佐藤差點沒笑出來，「你這是故意讓狗仔們抓拍到什麼精彩瞬間麼？」

黃瀨皺了皺眉，犯難似的陪著笑臉：「這不是……停不下來麼？」他收了收笑容，「不過後來我就走了。」

「以後盡量不要在公眾場合幹這種事情。」佐藤一陣頭疼，「雖然我覺得對方只是敲詐點錢，但次數多了還是心煩。」

茶幾上的照片數目驚人，黃瀨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佐藤……是最近年關了狗仔都特別敬業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我總覺得最近被人盯上了。」

「我之前就有問你是不是和人結仇了。」

木原這段日子接連跑海外的電影節，根本就沒有在日本，他再怎麼想折騰自己，也不會放棄自己的大好事業大好機會而幹這種僱傭狗仔偷拍的事情。

「沒有……人了吧。」他喃喃自語，怎樣都想不到。

「那就自己多注意點。」佐藤直起身子，「還有，你又說同意接拍《無名之人》是怎麼回事？」

黃瀨偏著頭笑了起來：「怎麼說呢，突然世俗了。」

「嗯？」

「我男朋友在如此高手林立的籃球比賽中都帶領隊伍奪冠了，我突然想自己也應該加把勁了。」

聽到他開玩笑般地說著，佐藤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你認真的？」

「如果同意接拍了，能帶來多少好處？」黃瀨將雙腿盤起，乖乖巧巧地坐著。

「這部原作基礎非常好，加上請了名編劇改編，按照導演的水準，今年的旬報和知報獎應該是沒逃了。」佐藤開始飛速地算起了賬，「藍絲帶獎有望幫你沖一下，如果你今年再能接拍2-3部，學院獎的獎項也有望。」

「嗯，那就這樣吧。」黃瀨點著頭，「只要你能保我不死。」

「行。」佐藤鬆了口氣，「只要你接，我就全天候待片場，這樣你總安心了吧。」

「那就拜託你了。」黃瀨裝模作樣地彎腰鞠躬，「你說你對我這麼好，小雪不會嫉妒我吧。」

「她可是比你省心太多。」

一旦是交給佐藤辦理的事項進行得總是如此迅速，和導演的重新溝通相當順利，且有了佐藤的全程陪同，心裡也踏實了許多。

劇本敲定，定妝敲定，開機時間敲定，等這個過年休假結束，電影立即就要開拍。

三前導演擅長用長鏡頭，一大段一大段的台詞和作秀需要一氣呵成，還是些許夠嗆，直到三十晚上，只是去便利店買些吃食的途中，他依舊像念經一般地記著台詞，一路上念念有詞像個瘋子。

接近凌晨的點，僻靜的小路上並沒有人，台詞念著念著，耳邊突然入了一串腳步聲，那串腳步聲不緊不慢，似乎就是要跟著自己的走路節奏一般。

這個日子還跟著，確實很敬業。

黃瀨停止背詞，將外衣的帽子拉了起來。

身後的腳步越跟越近，為了快點到公寓，他拐了個彎抄近路，打算從公園邊上一排長長的樓梯上下去，再穿個馬路就到了。

腳步聲近的有些不對勁，黃瀨咬牙忍住要回頭的衝動，剛抬起腳邁樓梯。

突然肩膀被一隻手推了一下，那一下不算太重，但足以使他在一瞬間失去平衡，在從樓梯上滾落的那一剎那，他聽到了一聲冷笑，那聲冷笑瘮人又輕蔑，聲音竟有些熟悉。

他不知道那個樓梯究竟有多少格，摔到最下面後，右腿一陣鑽心的疼痛，他想抬起頭去看樓梯上面的人，卻又一次牽動了腿。

一晃眼，樓梯上面再也沒有人。

「可惡……」

劇烈的疼痛襲來，額頭冷汗直冒，黃瀨喘著氣，試著起身，卻沒能爬起。

手機摔到了一邊，亮著微光，他爬了幾下，將手機拿了過來。

未接來電中依舊有某人的號碼，他挪了幾下，找到佐藤的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並沒有接，也是，在這個特殊的時節，她估計正處於忘年會中，接不上電話也是正常。

通訊錄的號碼一串串地略過，卻沒有一個能打過去的，最後，他只好暫且按滅手機，翻了個身。

一陣疼痛又涌了上來，痛得快掉出眼淚，四周寂靜一片，連只路過的野貓都沒有。

黃瀨平復了下氣息，再次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存在於未接來電中的第一個號碼。

只響了一下，電話就接通了，只是對方並沒有聲音。

「小青峰？」他盡量用正常的語氣叫喚了聲。

「之前打你電話的時候你人去哪了？」

「呃……我沒有看手機，靜音了。」他痛到「嘶嘶」作響，將身子蜷縮了起來，「那個……我跟你說……」

「什麼？」

「我可能遇到了點麻煩？」

「嗯？」

「呃……我摔了一跤。」為了緩解尷尬，他「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這傢伙給我說人話！」青峰果然怒了起來。

「然後……然後……」

「然後什麼？」儘管只是電話，他卻能察覺到青峰的怒火已經蔓延了過來。

「然後我可能……骨折，或者斷腿了。」黃瀨按了按腿，心一橫，「嗯，應該是這樣。」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下，然後他聽到了飛速地開門關門聲。

「你別動！人在哪？」他從未聽過青峰這樣焦急的聲音，「你他媽到底在哪？」

複位固定全部處理完之後已經快天明，因為打了石膏，右腿被裹得像只粽子。黃瀨支著拐杖，有些不太習慣地行走了幾步。

「注意的事項大概就這些，還好骨折不算太過嚴重。」醫生瞟了瞟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的青峰，「呃……注意靜養。」

「你剛剛那是什麼表情，醫生都被你嚇得不會說話了。」醫院門口，黃瀨單腳站穩，揮舞了下拐杖，「這東西還是很難使喚啊。」

「你是三歲小孩嗎？」

「啊？」

「走個樓梯都能摔？」

「腳滑了嘛~」

「笨蛋。」青峰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笑容，他順手攔了輛車，待車門打開後，憋出了幾個字，「進去。」

黃瀨訕訕地應了聲：「哦。」

青峰隨後上車，報了串地址，他趕緊接上。

「啊，那個，然後去……」

「就去那裡。」

「那是你家。」

「就去我家。」青峰雙手抱胸，不管不顧，再次囑咐了司機一句，「到那裡就可以了。」

黃瀨無奈：「那我去哪裡。」

「唧唧歪歪的煩不煩，都說了去我家。」

「我為什麼要去你家？」

青峰側過頭，鄙夷地瞥了他蒼白的臉一眼：「就你現在這副死樣，還想一個人過年？」

「能啊……」

「閉嘴！」

黃瀨止住話頭，只好沉默。

車子終於停到了路邊，青峰率先下車，等著他慢吞吞地出來，又慢吞吞地支起拐杖。

「能不能快點？」

「你就是這個態度對待傷殘病人？」前面的憋屈累積到一處爆發，黃瀨氣不打一出來，「我已經很快了！」

青峰冷哼了聲，向前跨了幾步，由不得他多說幾句，托著臀部直接將他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

「給我抱緊！」

耳邊聲音炸裂，黃瀨被嚇得縮了縮脖子，只好抱緊他的脖子，將頭埋到他脖子邊。

一瞬間只覺得疲憊和傷痛都有了著落，身子些許溫暖了些，邊上的街景一步步倒退，天際泛起了魚肚白，看不到青峰的表情，他只好望著後方依偎著，任由青峰抱著自己向前走。

「重得跟頭豬一樣……」耳際某人的抱怨聲傳來。

他幹脆使壞，手從背後伸了下去，掐了掐青峰的腰，但自己的屁股很快就挨了一下，青峰手勁不輕，他痛得齜牙咧嘴。

「手安分點！」

直到進了電梯，青峰依舊沒有放下他的意思，而是一直抱著。

「你身上塗了什麼東西？這麼好聞……」

青峰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話逗笑了他，而下一秒突然蹭到脖頸的鼻尖又讓他起了半身的雞皮疙瘩。

「渾然天成。」黃瀨咬牙切齒地說著，盡量偏著頭避開。

「嘖。」青峰開了門，用腳合上，走到客廳將他小心翼翼地放到沙發上。

「謝謝……」黃瀨低垂著頭不敢看他，聲音小得快聽不見。

注意到他的臉色依舊虛弱，青峰向前幾步，用手指挑了挑他的下巴：「還痛嗎？痛的話就告訴我。」

黃瀨被迫抬頭，扯著嘴角笑：「告訴你就能不痛了嗎？」

「不能。」青峰站直，「但至少我知道了你在痛，我也會痛，這裡。」他說完，用鎚頭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呆愣的片刻稍許漫長，儘管腿上載來的疼痛依舊沒有削減，但卻顯得無關緊要起來。

「我不痛。」他抬起頭，盯著青峰的眼睛，「一點都不痛。」

「又在說謊。」

「我怎麼捨得你心痛……」話衝出口的瞬間，他就已經後悔，立即掐斷，可全然來不及，這句話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而前面的話語卻清晰無比地傳達到，他只能慌亂地閃躲著眼神，無力地辯解著，「沒，不是……我……」

他看到青峰仰著脖子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按捺些什麼，很快，他又把頭重新正了回來，發狠地說了句。

「如果不是你該死的腿，我真想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