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住這兒？」

那瞬間狐時遠腦子是懵的，他的眼睛轉了轉，只感覺一片空白。

「睡著了？」見狐時遠繼續癱著，完全沒有反應，狐志滿有點懵，原來這孩子睜著眼睛睡覺？

狐時遠當然醒著的，這種眼睛裡就這樣突然闖進一個人，一個本該在蘇希床上的男人，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而已。

「朗...郎主...」狐時遠依然沒有動彈，就這樣費力的看著狐志滿，結結巴巴的說。

「怎麼？」狐志滿還是第一次見狐時遠這個模樣，有點憨，但卻比平日里畏畏縮縮看著可愛，所以不由得語氣也柔軟了幾分，甚至輕笑著說，「你就準備一直這樣與孤說話嗎？」

「！」

狐時遠瞬間從床上彈起來跪在地上，他的大腦終於接受了狐志滿真的來了他的屋子，出現在他面前這一事實。

「見過郎主。」

狐志滿看了一眼地上的狐時遠，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煩躁鬱悶的心莫名的平靜了下來。

但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這個在自己面前連話都說不利索的人，居然能被暗部那群老傢伙讚不絕口？

那群從他接管暗部開始就沒給過他一句好話的老傢伙居然會對一個二十歲的小子讚不絕口？？

狐志滿抱有懷疑。

「聽說暗部那幾個老傢伙很喜歡你？」

狐時遠不太明白狐志滿為什麼會來自己這裡，更不明白狐志滿為什麼會突然問暗部的事情，但就算不明白，也會老實回答，「是老師他們抬愛。」

「哦，」狐志滿點頭，這樣說那就是承認了，狐志滿想著，又低頭打量了一下這個穿著一身黑，連頭都不敢抬的狐時遠，最終還是不能把和暗衛第一聯繫起來。

所以狐志滿不準備再糾結這個問題，走到旁邊的小椅子上坐下，又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一張床，兩把椅子，一個小茶幾，一個衣櫃...過分簡單了些。

「話說你就住這兒？」狐志滿皺著眉頭問，「孤記得就算只是個暗衛也不至於住在這麼個地方。」

「是屬下自己要求的，」狐時遠現在心情有些複雜，一方面狐志滿沒有去蘇希的院子，狐時遠感到莫名的開心。一方面又很困惑，困惑狐志滿為什麼會突然到自己這裡來。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不應該啊...

狐時遠偷偷瞥了瞥自己的屋子，慶幸自己還算有收拾，把暗影的衣服和面具好好的櫃子里，而不是隨便丟在地上，亦或者床上，所以應該也不會發現什麼。

暗部那邊也不會有什麼紕漏，所以應該不會被發現。

應該不會。

所以狐時遠斟酌一下，說，「屬下不常在府中，再加上屬下身份特殊，不便時常出現在人前，故而住遠些也方便。」

「身份特殊？」狐志複述這幾個字，莫名的笑出聲，「的確是身份特殊。」

狐時遠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把頭埋的低了些，因為他聽的出來，狐志滿這個笑，帶著嘲諷。

他不知道狐志滿在諷刺自己，還是在諷刺別的。

「起來吧。」狐志滿突然開口，「這裡的確很不錯，適合你。」

狐時遠微微一愣，壓抑住了自己想抬頭看狐志滿眼睛都衝動，只是低頭致謝，慢慢的站了起來，依然低著頭。

他想，也許是他那個「身份特殊」讓狐志滿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來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才出言諷刺。

狐志滿沒有再說話，狐時遠自然也不敢輕易開口，氣氛有那麼一些微妙，也有一分尷尬。

狐志滿突然發現，他和他這個名義上的兒子，在大遼覆滅以後，似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如此風平浪靜的待在一起。

狐志滿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狐時遠，這個七尺男兒在自己面前似乎就沒有打直過腰抬起過頭，「怎麼，都不想看著孤？」

狐時遠又楞了一下，有些猶豫的緩慢抬起頭來，看向狐志滿，看著這個他追逐了十幾年的背影的男人的臉。

居然滿心歡喜。

「那什麼...」狐志滿突然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因為他就在他看見狐時遠這張有些蒼白的臉的時候，突然想起，他把人給強了這件事情。

本來他今天之所以會走到這裡來，不過是走著走著，想起那晚上的荒唐事兒，又想起那天以後還沒見自己這個便宜兒子，所以才拐了個彎兒，找到了狐時遠的住所。

不管怎樣那晚上都是他的荒唐，看看人家也好。

這是一進來就給忘了，現在看見臉，突然就想起來了，想起來就算了，想起來的還是狐時遠在自己身下的模樣，這就很尷尬了，「那什麼，那個，你身體怎麼樣？」

狐時遠當然不懂狐志滿的尷尬，更不知道狐志滿怎麼會突然關心他的身體，「屬下身體很好，勞煩主上關心。」

狐志滿沒有接話，狐時遠也不敢隨便說什麼，氣氛再次有一點點尷尬。

「你下次任務什麼時候出去？」

「回郎主，明日亥時。」

「哦。」

狐志滿點頭，又沒說話。

氣氛再次陷入尷尬。

「算了。」幾度寂靜過後，狐志滿突然站了起，「那你且休息吧，孤走了。」

「恭送郎主。」狐時遠立刻跪下，等狐志滿出了門，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狐志滿為什麼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性情大變的和自己聊那麼多，只是莫名的，胸口的悶痛消失不見，與之而來的，是淡淡的歡喜。

這一夜，算是驚喜。

狐時遠小小的喜歡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

狐志滿沒有立刻離開，他在小院外站了一會兒，他今晚上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狐時遠之於他，始終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而這個特殊絕對不是好的意義。　

說到底，其實不過是他始終不能用平常心去面對這個孩子，似乎他的存在，就在告訴自己，你是一個失敗者，娶不到喜歡的女人，守不住自己的國家。

哪怕他清楚，這一切都不應該怪在這個孩子身上，可他卻是一切的起源。

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帶著罪孽出生的人，又如何能夠得到福祉？

「罷了。」

狐志滿長嘆一口氣，以後，或許可以稍微改變一下自己的看法的。

其實不怪他。

狐志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