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時遠是高興的，僅僅因為狐志滿昨晚上來了自己小院，還關心自己。

對，關心自己。

不是十七，也不是別的，是真的關心自己。

會讓他覺得，也許等大遼復國，等一切都恢復原狀，狐志滿對他的恨，就會漸漸減少，就會...有別的可能。

所以他興奮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去上值的時候，都是神采奕奕的，整個人都散發著快樂的氣息。

「十七。」

狐時遠剛剛換班沒多久，就被狐志滿叫了下去。

與狐時遠的歡喜相比，狐志滿似乎更低沉一點。

「屬下在。」狐時遠跳出來跪在狐志滿面前，就看見狐志滿揮手，讓十一和五哥退下。

「起來吧。」狐志滿嘆著氣說。

「是。」因為這段時間狐志滿時常找十七說話，所以戴著面具狐時遠在面對狐志滿時，遠比不戴面具的自己，要自然的多。

「郎主是有什麼心事嗎？」所以也敢問上一問，就如同忘年交那般，說上一些作為狐時遠絕對不能和狐志滿說話。

「你認識狐時遠嗎？」狐志滿頓了一會兒，才說。

狐時遠嘴角抽了抽，只能說，「郎主說的是王子嗎？」

「唔...」狐志滿反而愣了一下，自從狐時遠去了暗部，自己反倒忘了他王子的身份，所以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啊，是的，你對他印象如何？」

「......」狐時遠無奈的笑了笑，他頗有種偷聽小丫鬟說閑話，結果發現她們在說自己的無奈，「屬下自幼長在暗部，故而對王子不是很了解。但屬下想，既然是郎主之子，那必然不會差的。」

狐時遠這樣，只是在說普遍的想法而已。畢竟知道狐時遠不是親兒子的只有那麼幾個人，別的人，都只是以為狐時遠只是個不受寵愛的兒子，所以這樣說，沒什麼問題。

「你在暗部沒見過他嗎？」

「屬下...」狐時遠這就很無奈了，「王子不曾來過暗部，所以屬下只是遠遠見過幾次。」

狐志滿：......猛然想起暗部是沒有本名的，狐時遠本身也是隱瞞身份去的暗部，所以十七不認識也是正常。

「那你們暗部第一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和你關係好嗎？」

狐時遠：......

不由的看了狐志滿一眼，不明白他今天怎麼對自己這麼感興趣。

「他叫四七，大部分時候都是單獨出任務，所以屬下和他也不是很熟悉。」斟酌一下，狐時遠解釋說。

「哦。」狐志滿點頭，又問，「那他有沒有關係不錯的朋友或者夥伴？」

「郎主，」狐時遠說，「暗衛沒有朋友，也沒有夥伴，他們只需要做兩件事情，就是遵守您的命令和保護您的安全。」

狐志滿：......

啊，他忘了，暗部是一個不能擁有感情的地方。當初他把蒙閻送進去，很長一段時間，他見到的蒙閻也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都是後來從暗部的訓練里脫離出來，回到自己身邊的時間長了，才慢慢轉變過來。

「算了...」狐志滿最終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就把十七叫下來問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只是突然想知道，狐時遠在別的人眼中，是一個怎樣的人。

可是如今看起來，卻有些可笑，狐時遠是怎樣的人，他有多優秀，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難道就能磨滅那些過往，消除心底的恨意嗎？

「不說他了。」

狐志滿轉身往小池邊走，狐時遠頓了一下也跟上，沒有說話。

「對了，」走了幾步，狐志滿又突然停下來，轉過來看著狐時遠說，「其實以後在孤面前，你不必時刻帶著面具。」

狐時遠：？！瞬間僵在原地。

「孤知道，暗影有規矩，一般情況不讓摘下，但在孤面前不必如此。」狐志滿說著，就走近狐時遠，「再說了，孤也不喜歡對著面具講話，讓孤覺得不自在。」然後對著狐時遠伸出了手，「孤幫你取下來吧。」

狐時遠猛的後退了一步。

「郎...郎主。」狐時遠猛的跪下，飛快的說，「屬下小時曾遭遇過火災，面容盡毀，怕污了郎主的眼，還望郎主見諒。」

狐志滿頓了一下，手放低了些，拍了拍狐時遠的肩膀，「沒事，是孤唐突了。」說著又彎腰扶起狐時遠，「起來吧。」

「謝郎主。」狐時遠暗自鬆了口氣，雖然順著狐志滿的手站了起來，卻還是下意識的退了兩步。

狐志滿也察覺到了，卻沒有多說什麼，最終只是嘆了口氣，繼續往池邊走去。

「其實孤也不知道為什麼，」走了幾步，狐志滿突然開口說，「和你呆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放鬆。孤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守著孤，也許是這樣，讓孤覺得，也許還能和你說點什麼。」

狐時遠已經很習慣用十七的身份，聽狐志滿說一些誰也聽不見的話，雖然一開始有些震驚，可漸漸的，狐時遠就會很滿足，滿足於戴著面具的自己能夠輕易的得到狐志滿的信任，能夠輕易的...靠近這個男人。

「是屬下的榮幸。」

「聽說盈兒最近一直呆在屋子裡不出門，上次的事情，孤嚇著她了，也不好輕易去找她，怕引起她不好的回憶。」狐志滿嘆著氣說。

最近的煩心事很多，盈兒不敢來找他，也不出門。

其實雖然盈兒像極了螢螢，但他對於他，也只是單純的父女情。相反，他比任何人都害怕盈兒穿大紅色的衣服，想起那些本應該美好卻因為死別而成不敢觸碰的回憶。

更何況他一開始收養盈兒，僅僅是不想白家的女子無家可歸罷了，而且硬是要扯關係，盈兒也的確算是他子侄輩。

所以上次嚇著盈兒，他也愧疚，連補償都不知道該如何補償，只曉得一股腦的送吃穿擺件過去。

「屬下倒是覺得...」狐時遠想都沒想，直接說了出來，「公主許是有些孤獨。」

「孤獨？」狐志滿停下問。

「是。」狐時遠點頭，這些話他很早就想和狐志滿說了，但是如果以狐時遠的身份，狐志滿不僅不會聽，怕是還好連帶著把盈兒也給厭惡了，所以一直沒敢說。

現在既然狐志滿提了，他正好他可以說一說，「公主府中沒有同齡人，就連學堂也不曾去過，入府這麼多年，連一個閨中密友都沒有。而貼身的丫鬟也懷有別的心思，時間一長，自然會感到孤獨。

再加上一旦有什麼事情，郎主便會將公主身邊的人都換成能夠信任的人。雖然是為了公主的安危，可是對於公主而言，卻是不斷在熟悉陌生的人，所以屬下認為，公主並不是害怕郎主，而是...不知道如何和郎主說，畢竟您給了她一切，她不敢要求太多。」

狐志滿看著狐時遠的面具，和所有暗影的面具一樣，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可是。

「你對王子一無所知，」狐志滿問，「為什麼對公主又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