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洛里皺了皺眉，似乎對這個稱呼非常的不滿，「我已經19歲了。」

「19歲對我來說不是小孩嗎？」牧也在玄關換完鞋，自顧自地走進了屋子。

洛里往前挪了幾步，在他家門口停了下來，向里張望了會兒，彷彿在試探裡面有沒有什麼危險。

牧也忍不住在邊上吐槽：「我也沒見你上次進來的時候那麼猶豫啊。」

洛里斜了他一眼。

牧也嘆了口氣，不理他自己脫下大衣掛衣架上，一轉身，洛里已經從門口消失了，額頭上的青筋有幾根暴起，牧也忍住了強烈想翻白眼的衝動，正想去關門，洛里又從門口走了進來，手上提了些換洗的衣物，他徑直走到牧也面前攤開手。

「有水嗎？」

牧也瞟了他一眼，從廚房倒了杯熱水出來。

「有冰水嗎？」

「沒有！」牧也把杯子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冬天就要多喝熱水。」

洛里在餐桌邊坐下，嫌棄地看了一眼那杯熱氣騰騰的水，最後還是乖乖地從瓶子里倒出一顆膠囊，就著熱水吞了下去。

「什麼藥？」牧也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維C。」洛里隨便胡扯了個名，「你要來一顆嗎？」

牧也伸出手。

「不給你。」洛里把藥瓶迅速收回。

「你連一顆維C都不捨得給？」牧也被他的「摳門」驚到了。

洛里看著面前這個想要Omega抑製劑的Alpha，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牧也還沒見過洛里笑，這人平時看著他的時候要不是面無表情要不就是渾身緊惕，現在眉眼間舒展開，他突然有一種冰川融化春暖花開的感覺。

但這個笑只持續了一小會兒，洛里看到餐桌邊上放著的《花都》劇本，臉上的笑就落了下去。

「你真的參演？」洛里把劇本拿了過來，翻開幾頁，發現牧也已經把程風的台詞都塗上了黃色熒光筆。

「不一定。」

「你都把台詞劃出來了。」

「習慣而已。」牧也看著劇本里一條條台詞，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洛里把劇本合上，表情複雜。

「怎麼了？」牧也看他糾結的樣子，有點不解。

「我也不一定接這部劇。」

牧也挑了挑眉，彷彿聽到了一個國際笑話：「你說你不一定接這部劇？」

「怎麼了？只許你不接嗎？」

「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競爭這部劇里的角色嗎？」牧也拿起劇本晃了晃，「別說你這個三番了，二十三番都已經被搶沒了。」

「那又怎樣，我本來就不是演員。」洛里依舊很平靜。

牧也反倒覺得有點新鮮，在原野娛樂，所有的簽約藝人都巴不得自己多點資源，把頭削尖了往上擠，這個人到手的資源反而不要，怎麼說呢，天真？天生反骨？還是太年輕？

「現在你之所以能講出這樣的話是因為你還有選擇權。」牧也放下劇本，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一旦你體會到被剝奪的痛苦感，也許你就會想要抓住每一個機會了。」

洛里疑惑地看著他，牧也說的每一字他都懂，拼在一起就不懂了。

「你有被迫失去過什麼嗎？」

彷彿被扎到了什麼痛處，洛里的手指蜷縮了起來，他低下頭，不安地絞著手指。

「給你的這個三番的參演機會下是多少演員的試鏡，又有多少人被拒絕，他們或許還是科班出身的演員，怎麼說演戲也比你強點，你如果想拒絕，不如就幹脆一點給別人機會。」

「公司不讓……」洛里抬起頭，一臉無語地看著牧也，「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會演戲，所以我不想接，我不是有選擇權，我是沒有選擇權。」

「你有上過作秀課嗎？」牧也問道。

洛里搖了搖頭。

「沒有任何作秀經驗？」

洛里點頭。

牧也聽完，思索了片刻。

看來王玥這回是真的認真了，想要把洛里好好捧起來，但讓一個什麼經驗都沒有的小白出演《花都》這部劇真的是好事嗎？雖然洛里本身跟凌曉這個角色氣質相像，但他真的能駕馭好這個角色嗎？

「我先去洗漱。」洛里起身，自然地結束了這個話題，「明天還得早起。」

牧也家收拾得非常幹凈整潔，但很冷淡，也很冷清。

從浴室到客房沒有多餘的軟裝，也沒有擺主人的愛好之類的東西，沒有一盆綠植花卉，更沒有相片之類的裝飾，床頭櫃上空空一片，上頭只有個壁燈，還是精裝自帶的。

洛里在客房裡轉悠了一圈，發現衣櫃的門開了條縫，他眼尖，看到衣櫥里好像放了些亮晶晶的東西，在房間的燈光下閃著光。

好奇心驅使，他走到衣櫃邊，移開了櫃門。

這個衣櫥是空的，確切地說，是沒用來掛放衣物，整個櫥櫃都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獎盃，金的銀的水晶的，亮閃閃地一片。

最佳男主角，最佳主演，最受觀眾喜愛獎，新人獎，除了東區的以及一些國際上的獎項，甚至還有戲劇類的獎盃。

洛里睜大了眼，他才到東區一年，不知道這些獎項的含金量有多重，單憑這個數量就足以讓人震驚。

獎盃上的年份跨度很大，從牧也的兒童時期一直到五年前，記錄著他演員的輝煌成績，也記錄著他的心血。但不知為何，這些獎盃被主人封存在了客房這個不起眼衣櫥里，隱藏在了黑暗中。

洛里關上衣櫥，他還記得以前薛亮在他邊上叨過的話，說牧也特別愛演戲，是他在娛樂圈最看好的一個演員，可惜轉去搞娛樂公司了。

而這些本該好好珍惜，或者說好好展示出來的成績似乎已經成為了過去式，牧也有意地將這一切抹去，但就算他不願提起，那些成績別人也會記得並稱讚，他為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

洛里在衣櫥前默默地立了一會兒，轉而走去鎖門。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只要不住在自己家，在酒店或者在別人家，他就會把門鎖得死死的，更別說現在他住在一個Alpha的家裡。

雖然今天好好地吃了藥，目前也沒有什麼異常的反應，但作為Omega，他早就養成了防人之心不可無的狀態。

門縫裡透著一絲光亮，現在已經是深夜，外面的燈貌似還開著。

洛里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縫，發現牧也還沒睡，正披了件毛線外套在對面的書房裡工作。鵝黃色的燈光柔和地傾灑在他身上，背後是落地窗深藍夜空的背景，桌上杯子里的熱氣騰在半空，在冬夜裡有了一絲暖意。

似乎是有些疲憊，牧也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樑。

洛里的視線落在了那副眼鏡上，牧也應該沒有近視，鼻樑上卻時常會架一副眼鏡，有點復古，看起來有些年代了，戴上後會有一絲絲文青的氣質。

和他現在看到的牧也不同，第一次見到牧也的時候，他感覺這是一個攻擊性很強的人，給人以壓迫感，還有點虛偽，看人的時候抬著下巴，臉上總是掛著沒有感情的笑。但在私底下，這個人好像把所有的攻擊性給斂去了，變成了一杯溫水，甚至還透露著一點溫柔的感覺。

洛里搖晃了幾下頭讓自己清醒，輕輕關上門，手在門鎖處按了片刻，終究還是把門給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