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難得，你居然會來找我。」陸唯真也是記吃不記打的，之前才被警告過不許再見孟九，這會兒就全忘了，反而知道他的想法，眼睛都在發光，說話都不利索了，「你居然想娶……你不是說真的吧？這話你也敢亂說？」

他有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大膽的人了？他當時還以為他傻，結果他是真的傻！

可他就欣賞，有人肯做這種讓陸上淵吃癟，被世人嘲笑的春秋大夢。

「你要是真能成，我認你做我哥！哈哈哈哈！」

果然又是一個嘲笑他的。

孟九再看陸唯真這張臉，也不覺得他和阿淵像了，或許因為他們是兄弟，所以五官才如此相像。

二人目的不盡相同，卻也能打成一片，他與阿淵因為成婚在即反而不能時常見面，來宮裡見阿淵的哥哥比較多。

他並不知道自己這個念頭對陸國來說意味著什麼，他什麼都不懂，也沒有人解釋給他聽他們兩國之間更細緻，微妙的平衡關係。

陸唯真也無所謂，他既然被送來吳國，說明自己已經被放棄了，陸國的死活他根本不想再管。

「我只想要自由。」他翹著二郎腿躺在草上，嘴裡還咬著一根細長的枯草桿。

「你沒有自由麼？」孟九天真地問。

對方聽完只是笑笑，說他一定是被寵著長大的，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你爹會誇你麼？」

「會啊。」

「比如？」

「只要我沒有做錯事，他都會誇我。」

「是麼？」少年眼中不無羨慕，繼而諷刺地一笑，一個鷂子翻身，帶起一片泥土，再一把將他拽起來，「會下棋麼？」

孟九拍著衣角，茫然點頭：「會一點。」

「走，來一盤。」

陸唯真又搭著他的肩帶著他進了二樓卧房，擺上一盤棋，一下一整日。

「我不玩了。」夕陽燒紅天邊，孟九已然興緻缺缺。一整天了，他連一盤都沒贏過，陸唯真卻捨不得他走，雖然他不是故意的，可他看孟九灰頭土臉垂頭喪氣的小模樣心情實在是大好。

他幫著收拾好棋盤，忽然建議道：「不如夜裡你就住這兒吧，反正這兒還有那麼多屋子，陪我說說話。」

說完一偏頭，對上一雙懵懂純稚的雙眼，一塵不染，心中竟狠狠一動，繼而神思徹底慌亂，忙別開了腦袋：「你、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你是故意的麼。」

「什麼？」

「就算不走，他也不會讓我住在你這裡的。」孟九想到那日，阿淵因為誤會差點掐死自己的堂兄，「你既然打不過他，也得罪不起，還是不要做他不喜歡的事了。」

……

「連你都要勸我識時務？」陸唯真嗤笑一聲，語氣驟然變冷，「你不是不喜歡他麼？還是你只是在關心我？」

「要說關心……也可以算是吧。可我從來沒有說過我不喜歡……唔！」

他們之間隔著一張棋桌，他被對面忽然伸過來的一隻手強硬地捏住了下巴帶過去，差些歪倒在桌上。

頃刻間風聲乍起。

他就說過……不要做這種事……

他才緩過一口氣，便見到陸唯真捂著胸口倒在地上急促呼吸，時而劇烈咳嗽，像是胸口有一口氣堵住。

阿淵也不對勁，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不會隨隨便便出手傷人，尤其還是對自己的堂兄。

最理智的永遠是阿淵的姐姐，阿淵最聽她的話，每次都是三兩句話便能將他們分開。

「我真搞不懂，你們為什麼都會喜歡這個瘋子。」陸唯真擦了擦嘴角爬起來，滿眼地嫌惡，「還將他誇得如此天花亂墜，是不是腦子有病！」

「那也比你短命鬼好。」

「那我也在活著的時候親過你的娘子了，嘖嘖，果然挺軟的，身材也不錯嘛。」

孟九被陸上淵擋在身後，臉刷一下紅了。

他剛才還摸了哪裡？

陸上泠直呼頭痛，果然短命的是最不怕死的，居然一次又一次挑釁，觸她弟弟的逆鱗。

偏偏他們都已經在皇宮裡，人質也給吳國看過了，現在可不能出差錯。

「淵兒，冷靜，你知道他是故意的。」她看見弟弟拳頭捏得咔吧作響，隨時都有可能拔出佩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怎麼回事？還不如十歲的時候。」

陸上淵有一瞬的回神，偏偏對面的就是不知道教訓：「那應該還是他的初吻吧。」

……

御會邸內出了亂子，宮中內侍慌忙奔走，豐榮王與幾個吳國王爺正相談甚歡，得到消息都急急趕來，院內幾個人早已亂成一團。

陸上泠拎著堂兄在院內飛檐走壁，孟九死死摟著他的男人不許他再亂來，反被陸上淵一把撇開：「你為什麼不推開他！」

他一想到方才兩個人接吻的畫面，整個大腦都在嗡鳴，好脾氣了這麼多年，怒氣終於在這幾天接連發出來了。

他口氣這麼沖，孟九也不高興：「那你自己出來的那麼快！我哪裡有時間推開！」

「你的意思還是我的錯了！」

「不然呢！我又沒有感覺！」

「你都被人強吻了！」

「又不是你親我！」

「……」

少女忽然發覺後頭沒有人在追，回頭一看，那兩個人竟忽然靠著樹抱著吻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幹脆就蹲在屋檐上看熱鬧，一邊還感嘆：「好激烈啊！」還以為你是個純情的沒膽量，沒想到啊沒想到。

手裡邊兒那個人質幹脆眼不見為凈，反正不論有什麼好事都輪不到他，也不是頭一回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吵吵鬧鬧像什麼樣子！鬧到外邊兒都聽到了！」豐榮王大刀闊斧地進來了。

見說話有分量的人來了，少女趕緊落了地，順手就將堂兄往地上一扔，湊在爹爹耳邊說了兩句。

豐榮王難得面色不虞，瞪了地上那個鼻青臉腫的侄子一眼。

當夜，陸唯真便被禁了足，待他們離開之前，他再也不可以出自己的那座小樓。

「你也給我面壁思過！」豐榮王指著兒子，「你一向都是最懂事的，爹一直以你為榮，這幾日怎麼頻頻出問題？不就是一個女人麼！明日便推說病了，外頭的事讓泠兒裝成你去辦，你給我好好反省反省。」

「爹，他不是女人。」少年辯解道。

豐榮王狠瞪了他一眼，這是問題所在麼！

孟九獃獃站在院子里聽了一炷香，攏了攏身上單薄的衣裳，等到面前的閣樓再度敞開大門，豐榮王又是和顏悅色，摸著寸長的鬍鬚，完全看不出來方才怒斥的人是他，還在對他招手：「好孩子，快進來，夜裡涼，別站在外頭了。」

他方踏過門檻，一隻大手攥住了他往裡一拉，整個人被一個暖熱的身體抱在懷裡。

這個十六歲的阿淵，抱著他不住地嗅，揉捏撫摸著他的後背，全然不顧這裡還有長輩，鬧得他一動不敢動。

「我去看看真兒，這就交給你了。」

少女嘆氣：「就會把麻煩的交給我。」

陸唯真那邊多好處理啊，打一頓就好了。

外面天已經黑了，少女關上門，一轉身，正對上孟九探知的目光：「擔心他是不是？」

「……嗯。」

少女語氣輕快：「叫一句姐姐我就告訴你。」

孟九臉上臊得慌，幹咽一下，果真是阿淵的姐姐，嘴巴真厲害。

「姐姐……」他喏喏開口，臉頰通紅。因為他們姐弟兩個，其實都比自己小……

真的是特別會佔人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