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很想知道阿淵到底怎麼了，他以前根本不會這樣隨隨便便對人刀尖相向，他以為阿淵是得了什麼病，或者是中了什麼毒，卻萬萬沒想到，少女會告訴他：「他在折磨自己。」

折磨自己……

孟九不太明白，他有什麼好折磨自己的，他不是在陸國風光無兩，連皇子都比不上麼？

「因為他覺得自己虧欠了你。」

少女也將前世種種歸結成一場壯闊悲戚的夢境，因為她也認定，除了自己，沒有人會相信弟弟的故事，沒有人會真的相信前世今生，更不會相信時光倒轉，一夕溯回，小九會被嚇壞的，而且萬一認定弟弟腦子有病就不好了。

「他就這麼死心眼。」少女見他們兩人還依依不捨的，越看越開心，沒有什麼話本比眼前的佳話還要好看，「那年見了你之後就對你念念不忘，當時我們不太方便，所以沒有暴露身份，可後來我慫恿他去見你，他又不敢，怕打擾你。」

「打擾我？」

「對。」少女道，「怕打擾你如今的生活，因為他知道等你十六歲，他就要將這一切從你身邊奪走。」

孟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肩上的腦袋，不免心酸。

他還是這樣，總想著我。

「一年兩年便罷了，六七年都是如此，早就憋出毛病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你好好的，他一般不會這樣。」少女擺擺手，說得口渴還要來上兩口茶，擱下茶盞，見那個不要臉的竟然還好意思賴在人家身上不鬆開，差些笑出來。

方才少女說的話他彷彿一句也沒聽到，真是厚顏無恥到了極致。

「所以我爹才會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讓他娶你。」

她說完這一句，孟九臉上的笑容也淡下了。

所有人的反對……

「我們全家，甚至我們的皇帝都對他寄予了厚望，早早便給他安排了指婚，是皇後的外甥女。」

「可他執意只要你一個。」

「否則就要去和尚廟裡做禿驢。」

「陸上泠！」少年怒道。

少女眼睛一瞪桌子一拍，「叫誰呢！你以為自己跟誰說話呢！」

他們姐弟的感情是真的好。

孟九最後拒絕了他們的邀請，還是要回府了。

臨到大門，陸上淵拉住他。

夜色下，這個男人的樣貌一如當年，雖然青澀，卻十分可靠，當年他就是靠著思念這個人、找到這個人的執念活下去的。

他對阿淵說，他也做過一個很長的夢，有機會要講給他聽。

「我們一定是有緣分的。」

「你確定你夢裡那個人是我麼？」

「怎麼不是？就是你。」

男人撩起他的髮絲，委屈地說：「那你怎麼會認錯？還說討厭我。」

「因為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孟九伸手撫摸他的側臉，「而且在夢裡……你不要我了。」

他被高大的少年擠在牆面與身體之間，唇上落下幾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他情難自禁，伸手勾住少年的脖頸，揚起下頜，微微分開唇瓣。

少年很快便被勾引到了，將他摁在牆上深‖吻許久，將他兩片柔軟的唇咬得紅腫。

「以後離那個人遠點。」

「你哥哥麼？」

少年愛戀地親親他的眼角，湊到他耳邊：「也不止，所有對你有不軌意圖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們。」

他也不敢問，他們之間關係為什麼那麼差，尤其是在今天還被陸唯真非禮過之後，阿淵好像在這一個時辰里將他渾身上下可能被陸唯真碰過的地方都摸遍了，不留一絲別人可能留下的痕跡，卻將他弄得心猿意馬。

「我摸你有感覺麼？」

「……」

「問你話呢。」

「有、有的……」孟九直結巴，男人卻還不放過他。

「有多少？」

「有……很多……不，我不在外面……」

「誰說我要在外面了？你敢我還不捨得呢。」少年忽然狠命擠住他，讓他動彈不得，在他耳邊道，「他在看。」

孟九是個保守的人，他根本不喜歡在外人面前與心上人親熱，伸手想推他，少年的身體卻猶如銅牆鐵壁，他那小胳膊小腿根本敵不過，反被攥著兩段手腕壓在頭頂，捏起下頜……

「哼。」對面小樓里，一扇窗被狠狠砸上。

蘇子在外邊兒等了又一個時辰，才等到他出來：「這回咱們要出去就得報備了少爺，宮門都關了。」

孟九臉頰緋紅鑽上馬車，根本無暇顧及，隨他扯什麼理由，只反覆回味著方才那幾個纏綿甘美的吻，雖說不久之後就要成婚，卻也如同偷情一般令人悸動。

似乎漫天星星都飄落下來了。

「這麼晚才回來，也不和家裡說一聲。」他一回家便被爹娘叫去問話了，「你娘都快急死了，以為你在宮裡又被人欺負。」

「不會的。」小九高興地給他爹捶背，「吳遠回來了，沒有人會欺負我。」

平日里依仗著他們與吳遠家關係親密，沒有人敢明著給他難看，因為吳遠是個有權有勢的武將，生氣起來很不講道理。但私底下的小動作還是有的，尤其是他的身子，許多人見了，當著面不說，背地裡不知道給他和他阿娘編排了多少，風言風語暗流洶湧，找不到源頭也無法辯解。

他們執拗認為陸國的小王爺也是受害的其中一個。

否則為何千山萬水地跑來非要娶一個怪物，連安陽公主都不要。

「怎麼樣，天天跑去看，看出他人如何了？」

「他人自然是好……」可我還是想娶他。

他爹也是叫他不要再白日做夢了，雖然要離鄉背土，但他們也知道九兒不可能一直跟在他們身邊，既然有一個會真心對他好的，還是要捨得放手才對。

「你看你兒子那個樣子，嘴角破了皮都不知道就往爹娘屋裡跑。」孟玖章搖頭，又想到那個孩子，隔了六七年沒見，上來就在他們九兒的床上過夜，深深擔憂，「不要被帶壞了才好。」

「你管他們做什麼？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還是照顧好肚子里這個吧。」

「我一個人照顧就行了，不用你操心。」說完翻了個身直接躺在了床外側。

老夫老妻也難免有矛盾。

「玖章？生氣了？都是為夫不對還不成麼？」

「你知道錯了怎麼還不改？」

「可……」

「嗯？」

「好好好，你讓我再想想行不行。」吳恭言小心又強硬往床上擠，把人給挪到里側，安安心心躺下，打算就這麼閉上眼睛敷衍了事。

「睡了？」枕邊人問了兩句，旁邊都沒有反應，只有陣陣的呼嚕，頓時換了口氣，「我讓下人給你準備了竹床，出去睡吧，涼快。」

王爺呼嚕一頓：「……玖章啊。」

「你以前不是說最喜歡睡外頭了麼？」

「我那是怕你跟九兒熱著……好好好，我答應你，這個孩子肯定不跟你重名，行了吧。」

聽見丈夫不甘願的哼哼，孟玖章難得笑出聲來：「怎麼了？連孩子的名字都不樂意好好想？」

「我啊，就覺得你的名字好聽，男孩女孩都好聽，也就是你不領情，還成日里誤會我一片心。」

還一片心……

「害不害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