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娘是怎麼也不會想到，九兒會真的跟陸上淵說這話。

「他說想娶我，否則便不與我成婚了。所以昨夜才忍不住來討他的歡心。」

「其實這也無傷大雅，我同九兒都是男子，只要我們在一起，娶嫁都是一樣的……」

吳恭言贊同點頭，真不愧是少年將軍，真有大將之風，不拘小節，換做別的王公子弟，聽到要娶的娘子這麼說， 早就翻臉了，還能在這與你好好喝茶。

「只是這不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若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庶民，自然九兒想如何便如何， 我都會順著他的。」

孟玖章也越看他越滿意，才十六的孩子，就如此懂事識大體。

他們都沒有想過九兒的幻想會成真，因為被關在閣樓里的那個皇子，有他們皇室的命令，豐榮王是絕對不會再帶回去的，所以陸上淵也絕對不可能留下，他們不會留下兩個皇族在吳國。

九兒如今也非走不可，即便豐榮王肯答應婚事作罷，談判了這麼久，因為陸上淵的非他不可，吳國其實佔了陸國很大的便宜，陛下那叫一個喜出望外，對他爹的陳年往事都寬容了很多，還提前賞賜了他們家許多奇珍，是說什麼都不會讓這門親事泡湯的。

話都說清楚了，陸上淵其實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才故意半夜來找他，又成功嚇壞幾個下人，最後被王爺王妃召見的。

孟九是頭一回疏通這個道理，他做了世子之後，似乎身邊的每一件事都會牽扯到許多人，再也無法獨善其身。

他明白，也了解了，卻失望地看著陸上淵。

你做不到，為什麼不直接對我說。

還要兜兜轉轉，故意半夜來找我，最後要借我爹娘的口……連面對我都不敢，你究竟還敢做些什麼，懦夫！

「九兒！」

王爺王妃見他頭也不回地跑出去，都急壞了。

蘇子忠心耿耿地緊跟著跑出去，手裡還抱著平時他用來禦寒保暖的衣裳，就怕天象驟變，凍著他們少爺。

「少爺，小祖宗啊，咱們別喝了行麼？」蘇子一邊無奈地給他倒酒一邊苦苦哀求，「王妃不許您在外頭喝的，喝多了也不好，您身子骨這麼弱……」

一隻遍布細小傷痕的手蓋在了銀質酒壺上。

「我來吧，你出去等著。」陸上淵直接捏走了他手裡的酒壺，卻傾手往地上一倒，又在對面發難之前叫來小二，「拿你們最好的藥酒來。」

陸上淵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我請你，算我賠罪，但你不許喝那些廉價的酒了，會傷身。」

對面哼了一聲別開腦袋。

我又不懂，隨便叫的。

不用你管。

「你喜歡，往後回王府，我做給你喝。」

「你自己回吧。」他挑挑揀揀小菜，「除非你把我綁回去。」

「那我怎麼捨得。」

「那你就捨得糊弄我！」

「好，我不糊弄你。」陸上淵不忍心看他生氣，他一直以來都被歉疚與無能深深折磨，即便自己為國家做再多的事，那種罪孽深重的感覺也一絲都無法消除……

姐姐如今活的好好地，這個世上他虧欠最多的人就是小九，他的夙願與執念都是九兒。

如果九兒不能開心，他會覺得永世不得翻身。

如今這個小九會記得以前的事，足以說明原先那個被他辜負的人，也早早地離開了人世。

原本以為只要對現在的他好就可以償還，現在卻變成了……還要面對過去，面對那個被他狠狠傷害過，拋棄過的九兒。

他不論想要自己做什麼，都不過分，都是自己自找的。

「我答應你。」燙好的紅花酒上來了，陸上淵只給他倒了小半碗，杯盞上冒著極薄的熱氣，「先暖暖腸胃，現下天轉涼，注意不要得風寒。」

這下反而輪到孟九說不出話：「你說什麼？」

「我答應你，我會去求我爹……只要你想要，我會嫁給你的。」

他說出這種話，孟九都替他害臊。

「你一哭，我就什麼辦法都沒了。」此事便如此定下，陸上淵也不再提，「再喝點粥吧，別吃生的，下次不許點魚膾了。」

孟九被他那句話攪得腦子亂糟糟，分明是自己得逞，卻莫名地不痛快，又摸不清他想什麼，不知不覺便被他餵了好多東西，吃得飽忘得快，那小半碗酒都沒有喝完他就不行了，還小小打了個嗝。

陸上淵失笑，越看他越喜歡，無奈地喜歡，眼睛想要不看著他都沒有辦法。

若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若你只是個單純喜愛上現在的我的九兒就好了……

就讓過去真的成為一場夢境吧。

「難道你真的相信這世上有起死回生之事麼？」陸上淵笑他，「真是奇書看多了。」

「那我們為什麼會做同一個夢？」

「自然是因為我給你下了藥。」陸上淵又開始胡說八道，他熟讀醫書，對這種事很能瞎編，「所以就算到最後你不要我，我還是有一萬種辦法讓你跟我走。」

熟料孟九根本不怕，反而哼哼出來：「那又有什麼意思。」

陸上淵會心一笑，知道他總是有大智慧的，附和道：「是啊，那就沒有意思了，好相公。」

孟九被他逗得咯咯笑起來，繞到他身後攀住肩膀縱身一跳，陸上淵順手往後一接。

「讓娘子背，你這樣算什麼男人？」

「你怎麼都不會害臊的呢？」孟九也是奇了，捏他的臉，趴在他背上左瞧瞧右瞧瞧停不下來，「你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

「做大事的人，怎麼能要臉。」

「那你可別做太大的事。」

「怎麼了？擔心我啊？」

孟九嗤他：「我是擔心我自己。」

他說：「我有預感，你要做大事，我一定會遭殃的。」

「所以你只要呆在吳國，在我家吃我的用我的就好了。」

陸上淵笑道：「那我要是被你欺負了，都沒娘家人說理了，畢竟我是吃軟飯的。」

孟九：你真的好不會害臊啊！

「那不然娘子教教我怎麼害臊？娘子經驗十足，回屋好好傳授給我？」

「你再說！」

兩個人打情罵俏走了一路，陸上淵將人好好地送到王府門前。王爺王妃本來還擔心得不得了，結果見他們倆一個背著一個回來，都鬆了一口氣。

「怎麼一句話不說就跑出去，真是被慣壞了。」王妃數落他，「還要人家背回來，多不好啊。」

「無妨。我就愛背著他。」

王妃噎了一下，也教訓不出來了。

「就是。」孟九沒有半點意思要反省，「他長得這麼高，背背我怎麼了，吳遠也喜歡背我。」

王妃：……

這兩個孩子，一個根本不懂事，一個太懂事了，他們看見陸上淵竟然用那種近乎溺愛的眼神看他們家九兒，都不知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