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還想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雲馭第一次被他問到無言以對。好像回答什麼都不合適，只得繼續沉默著，同時思考對策。

四周的法陣忽然破開，打斷了他的思緒。一隻小妖突然跌跌撞撞衝過來，重重摔在地上，顫抖著開口：

「他……」

雲馭不作聲，暗中一算，知道是那老狐狸出了事，將頭轉向一邊，搶先一步替那小妖說下去：

「你辦事不利，沒有看好狐長老也就罷了，還敢跑回來送命？」

燭移手一緊，差點兒就掐斷了手底下細弱的脖頸。轉念一想，雲馭能猜測到自己的心思也不稀奇。於是抬手將瑟瑟發抖的小妖怪按在地上，作勢要滅了它。

「你不會動手的。」

「你怎麼那麼肯定？」

「因為我雖然忽視你，但我也了解你。」

時間一點點過去。講道理安成灝早就該猜到自己符咒的用意過來幫忙解圍了，現在還沒到，八成是找不到合適的身份進宮，或者宮牆外也有法陣結界。

看燭移目前虛弱的樣子，第一種可能性最大。

「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燭移不吭聲，眼神有些飄忽。雲馭趁機忽悠他：

「你放了他，我可以讓你離開這裡。」

面前的人忽然僵住。雲馭知道自己猜對了。這小子自己把自己困在這個鬼地方這麼久，肉身開始吃不消，法力早就不夠用了。雖然這裡處於冷宮相對安全，但也過於陰寒，不能直接見光，對青鸞鳥來說非常危險。

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在哪兒？

「……你走吧。」

四周依舊是一片寂靜。那小妖在脫手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雲馭這才繼續道：

「你們幾個各懷心事，能窩裡反也不奇怪。那兩個老不休怕是打起來了，要不要去看看？」

他將眉毛一挑，頗有種「我猜對了快誇我」的得意感。燭移應下來，像安成灝跟著他那樣乖乖跟在他身後。

因為要不要繼續用藥的問題，太醫院一連幾日憔悴不堪，個個都頂著黑眼圈想方設法找續命的方子。

這一日，老皇帝又悄悄把那詭異的戲班班主叫了過去。門一關，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幹嘛，誰也不知道，門裡門外還有人在明目張膽地偷聽。

「實話告訴你吧。」

那班主眼睛一眯，全沒了之前謙卑恭順又諂媚的奴才樣。

「您這『病』，小的治不了。因為陛下您只剩最後七日的時間了。」

「你！！咳咳……咳……」

褪下戲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快和愉悅，就像卸掉了千萬斤重的枷鎖。

到了這一輩，也該是時候棄了這不正當的營生，好好做回一個正常人。

「你不能害他！」

一直毛色發白的老狐狸從暗處鑽出來，因在這裡無法化形，他只能暫時以原型示人。

會說話的狐狸？

還沒思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人就倒在塌上沒了意識。

是了。早該猜到這個奇怪的班主和躲在那皇陵的族老有關係。沒想到他們是同一個人。只是……

「你別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傀儡術我還是會一點的，畢竟每次上台都要用到。我帶著他們東躲西藏那麼多年，總要學些別的本事。是，我是答應他給他服藥不假。但我深知這藥的藥性有多烈，一旦發作會讓人痛不欲生，而且終身無法排出，也沒有解藥。」

狐老啞口無言，待在原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你以為我想變成這副鬼樣子？實話告訴你們，就算你是妖，也未必解得了這毒。我想要自由，可你和那小子怎麼想要他的命呢？」

院內花圃里窸窸窣窣像是老鼠在爬。雲馭一個哈欠不小心碰到了也在偷聽的燭移，腳一滑把他推了出去，於是擋在最前面，應對前來查看的一人一狐。

「你都聽到了什麼？」

雲馭打了個哈欠，覺得腦袋裡關於他們的東西有些亂，於是幹脆擺擺手：

「咱們見了幾次面，也就算是老相識了。給我個面子，告訴我解毒的辦法。」

「沒有。」

那人躲進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把戲服踩在腳下。

「別裝傻了。你要知道，這裡站著的沒一個斗得過我。」

雲馭說的直白，也拐著彎想要動武。想了又想，幹脆把之前的猜測像倒豆子一樣通通倒出來：

「那個小丫頭在我手裡。一手交解藥一手交人。你應該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後人也栽在你這兒吧？嘖嘖嘖，可真慘。一把年紀才得了個孩子，幾歲的娃娃，你就讓她配合你又是演戲裝不認識，還教她打不過就捅人？裝的挺像啊，毒藥發作時一定很痛吧？說不定，她現在正——」

「夠了！不要再說了……」

拖了足夠的時間，安成灝這才帶著白祿姍姍來遲。冷宮裡雖然沒什麼護衛來巡查，平時也冷清的要命。這會兒待了大大小小連人帶妖共七位。惹出大動靜招來宮裡的人就不太好了。

「你……不是說了別過來？傷好了嗎就來折騰？」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看。」

一見著安成灝，雲馭就旁若無人湊過去搭話，接過符咒，在燭移敵意滿滿的眼神里，用法術把老狐狸拉過來站在白祿這邊。

那班主紅著眼，想到自己年幼的女兒還在受藥性折磨，撞開周圍堆著的戲班的首飾雜物要對雲馭一行人動手，一束光剛好透過他頭上的斗笠，打在頭頂。

一聲慘叫過後，他扯開衣服想要徹底暴露在陽光下。雲馭丟出個小紙人，趁機帶著痛暈過去的班主，拖家帶口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說吧。為什麼給……給那人下藥？」

雲馭像之前那樣單獨把燭移拉到一邊，想知道他的目的。奈何對方油鹽不進，說什麼也不動搖，一句話也不回答。

「我看看……在這兒！」

趁勢一摸，雲馭把燭移剩下那些藏在腰上的藥搶了過去。他這才著急著要搶回來，不捨得動手，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打開吞下去。

「你……」

「毒藥而已，我還啞……唔……」

剛咽下去，雲馭就感到喉嚨間滾過一陣劇痛，瞬間彎下腰出不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