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思君睜開眼睛盯著素白的帳幔看了好一會，然後艱難的翻身齜牙咧嘴的趴在床上把腦袋埋在鬆軟的枕頭底下。

居然哭了，還哭的那麼凄慘......

完了，現在自己在季笙面前不僅是一個身份可疑的人，還，還......

不敢想不敢想，想一想就覺得很羞恥。

這個，還能再挽救回來麼。

自怨自艾了一陣，衛思君抓著枕頭的手突然一頓，他把腦袋拔出來，也不顧身上的傷了連忙把自己照原樣擺放好，裝作還沒醒的樣子。

季笙推門走進來，手上還端著食盒，他將東西放在外間的桌子上，自己走進裡間。一眼便瞧見被衛思君抓的皺巴巴的枕頭，還有喉間因為大動作掙開的傷口在紗布上暈開的鮮紅。

「......」

衛思君本人躺在床上當真是紋絲不動，心率，呼吸分毫不亂真好像睡著了一般，相當鎮靜。

季笙在他身邊坐下，伸手近他喉間，衛思君心裡一動硬撐著沒「醒」來。

然後便感到季笙輕柔的揭開紗布重新給他止了血綁好紗布，動作迅速的又開門出去了。

衛思君偷偷將眼睛眯開一條小縫看了一下，這才看著帳幔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坐起來摸摸脖子上纏上的紗布，透過屏風朝外間看去，隱約看到一個食盒擺放在桌子上。

昨天又是逃命又是，哭的。還真是很餓了。

揭開被子，他對著自己赤裸的身體抽了抽眼角，才想起原來的衣服被蘇余劃的七零八落的樣子，大概是被季笙扔了吧。

身上大大小小十多道傷口已經被處理好，衛思君嘆了口氣一時間心情頗有些複雜，他發現這個季笙跟他心裡那個影子越來越不像了。

季笙是清高的，孤傲的，他不會縱容衛思君倚在他懷裡哭，哭毀了他一身衣裳。也不會如此窩心的替別人處理傷口，甚至是買來了一套尺碼正好的衣衫。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不會將衛思君看在眼裡。

他只會修他的道，萬事不理睬，萬事不沾身。

那麼他究竟是回到了從前，還是到了另一個世界，而這個世界有一個不一樣的季笙？

又或者，這隻是一個荒誕不羈的夢，事實上他還是那個臭名昭著的魔，愛著季笙愛到要死，只能靠著維持這樣一個夢境滿足自己的私妄。

想了再多依然是無解。衛思君下了床，穿上季笙買來的新衣服，決定還是先填了自己肚子。

季笙出了門，掩蓋了氣息見裡頭的人動了起來，才順著樓梯慢慢走出了客棧。

這是個熱鬧的小城，街頭巷末人來人往，做什麼的都有，賣菜的，賣肉的，賣人口，賣牲畜的，賣自己的。

季笙相貌不凡，氣質出眾。自是引來了眾多目光，不少懷春少女都偷偷拿眼睛瞅著他，還有些大著膽子的企圖往他懷裡撞。季笙目不斜視的徑直走著，側身直接略過了她們，連一個眼神都沒分過去。

不多時他走到了一家酒場的門口，撩開門簾進入，目光在裡面轉了一圈上了二樓。

這酒場中間搭了個大大的檯子，此刻十多個顏色艷麗的女子正在上面翩翩起舞，身段婀娜，引得下面一片叫好。

季笙上了二樓，在靠里的欄桿邊找到已經微醺的李藝。

「師傅。」

「哦，來了。」李藝像是才發現站在邊上的是自己的小徒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見啊這是，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喝兩口麼？」

季笙擋下李藝遞過來的酒壺。「不用了。師傅傳喚有什麼事麼？」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極北那塊出了點事，我得去幫襯一把，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回不來。我那個新收的小徒弟你替我多管管，有什麼事你也但著些。我知道你性子淡不愛管閑事，但是也盡量護著些吧。」

說到這季笙到真是有點好奇了，他以為李藝能來信叮囑他收下衛思君就算是稀奇的了，現在居然還親自來了。

「師傅，」季笙沒應承，只問到，「衛思君他有何不妥麼？」

李藝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愣了一下笑了。「他沒有不妥，只是我承了他那個短命的父親的情，他的獨子我總該照顧著些。不然我怕等我到了時間沒臉見他。只是我現在有事在身，只能把他先託付給你。」

「當然。」李藝也知道季笙的性子，又道，「你若是不願，我便將你大師兄召回來，也......」

「我知道了。」季笙點點頭打斷了他的話，「華凌天地近期將要開啟，我正領他去。」

「那正好。」李藝又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嗯。」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你自己也好好照顧自己，好小子，這個子可不能再長了，師傅可不想下次回來要仰著頭跟你說話。」

「......」

「走了！」

季笙目送李藝離開，也揮揮衣袖出了酒場，途徑一處街角竟有人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那人低垂著腦袋跪在地上，身上還算幹凈，旁邊立著一塊牌子上書，賣身葬父！

「何事。」季笙退了一步抽出衣角，冷淡道。

那人垂著的頭沒有抬起來，嗓音嘶啞的問道，「不知公子家中可缺小廝之類的，能不能買了我。」

「不缺。」季笙沒在意轉身走了。

那人垂著頭，神色不辨，伸手攔下一個人。

衛思君收拾好東西，打開門，剛好見季笙的身影在樓梯口出現。

「師兄。」衛思君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面色自然的打了聲招呼。

「嗯。」季笙抬眼在他臉上逡巡一圈，點點頭。站在他對面的門前道，「今日便在這城裡呆一日，明早再啟程」

「好。」衛思君點頭應下，看他走進屋裡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