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棠琪的秘密」
小說: 死亡倒計時 作者:卜弥色 字數:5526 更新時間:2020-10-07 14:41:09
才不過一夜,公館中就接連死了四個人,而且死因不明,像是一個追命奪魂索,套住了一個又一個。
聽到博爾的死訊,棠琪嚇得坐在了地上。陶文宇和管家都去扶她,棠琪問:「博爾先生在哪兒?」特維格管家回答:「會客廳前的那塊圓形地毯上,博爾老爺路過,誰知頭頂的水晶燈突然……」
棠琪聞言即刻趕了過去,她剛下樓,遠遠便看見了許多警察,沿著長長的走廊跑到會客廳,大廳門前已被黃色警戒線包圍,包圍圈中心是那塊熟悉的圓形地毯,只不過博爾正趴在中間,後腦勺被吊燈砸了個稀巴爛。黑紅色的血都滲進了地毯里,從地板緩緩流出,像一條幹涸許久的血河。
棠琪緊緊捂著嘴,低聲抽泣。
身後的腳步逐漸靠近,陶文宇見棠琪這般突然心生疑惑。「起來吧。」他扶起棠琪,並把手裡的一個透明塑料袋交給了警察,封口的袋子里裝著一些半透明的橙色液體。
陶文宇附在一位警官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後,警察點點頭接過了塑料袋,之後陶文宇上了三樓。
「你要做什麼?」棠琪一把拉住他。
陶文宇回頭看她,思忖片刻,反手抓住了棠琪的手,拉著她上了三樓。
「昨晚我險些遇害,因為我發現了一個秘密。」陶文宇走在前面,一邊緩慢的上著樓梯一邊說,身後的人有些警惕的仔細聽著。
「昨晚去查看比爾住的那間屋子,房間的天花板居然是可以打開的,裡面竟然是一面巨大的鏡子。」陶文宇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包被硬紙包裹的褐色碎片。
棠琪見到陶文宇掌中之物瞬間怔住。
「這個小東西怕是沒人注意到,然而就是這麼小的東西,卻足以成為證據。起初我也不在意,也許是牆上的污漬呢?直到昨晚發現這個被人悄悄回收了,以及那盆貓薄荷。」陶文宇抱歉的聳肩道:「對不起翻看了你的行李包。」
「是我大意了。」棠琪的頭低得很低,臉全部埋進了胸前的那片陰影中。
陶文宇指著空蕩盪的三層,問:「如果痕跡檢驗出上面的某個房間的地板下,有這種褐色碎片的話,博爾老爺就是最大嫌疑人,因為這一層只有他和他過世的女兒住。」
聽聞至此,棠琪被陶文宇死死攥住的那隻手忍不住的顫抖起來,「你知道黛西?」她連詢問的聲音都是幹澀顫抖的。
「黛西是誰?」
棠琪抬頭疑惑地看他,整個人都泄了氣,雙手捂著臉不甘道:「啊,我怎麼會敗在這個笨蛋手裡?」
笨蛋?誰是笨蛋?陶文宇的臉色非常不好看。
「不用上去看了。」棠琪深吸了一口氣,隨著氣息的嘆出,她的頭又低了下去。二人在無人的牆角處蹲下,棠琪的神色變得十分憂傷,她把那段痛苦的回憶向陶文宇娓娓道來。
「其實我和博爾先生一家早就認識,早年在義大利留學的時候,我和黛西是室友,我們關係很好。她是一個很聰明漂亮的女孩,而且天生具有高貴的氣質。當時我就覺得她不是普通女孩,直到我選擇了亞歷山大六世時期的教皇畫作為研究課題,她才向我坦白了身世,也給我講了許多他們家族的歷史,黛西是博爾先生唯一的女兒」棠琪說到這兒看向陶文宇。
「哦~怪不得你知道的那麼多。」
「是啊,知道的越多,越仰慕博爾家族,然後我愛上了黛西。」
「啊?」
「啊什麼。」棠琪嫌棄的看向陶文宇。
「沒事,我喜歡的人也是男的。」陶文宇急忙擺手解釋。
棠琪眯起眼打量他,一副瞭然於心之態:「我就知道,是那個律師,陶澤謙吧?他好像都不認識你,看來你和我一樣,也是單戀。」
陶文宇嗓子眼的口水噎住差些封喉,這妹子腦洞也太大了吧,他愣愣地看著棠琪,回答:「什麼亂七八糟的你這都誤會到外婆橋了,我那位......」他聲音放得極低:「是個死神,所以說話小心點。」
「我偽裝的這麼好,怎麼會被一個神經病發現端倪?」棠琪不自覺眯起眼。
「所以......是你求愛不成怒殺黛西?」陶文宇接著問。
棠琪冷笑:「我怎麼可能會殺她,我愛她可她卻不知道。黛西什麼都好,只是在感情上簡直是個遲鈍的要死的笨蛋。」棠琪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別過頭,望向窗外。「她根本看不出來那個人只是看上了她的首富女兒的身份,只是我沒想到他那麼狠心,害死了黛西。」
陶文宇警惕的豎起了耳朵:「黛西小姐不是病死的嗎?」
「不是。」棠琪抹抹眼角:「只是必須對外界那麼說的,黛西......博爾先生實在不忍心將她最後的樣子公之於眾,更何況兇手有意偽裝成病逝,如果要報仇也不應該打草驚蛇,不如順水推舟,宣稱病逝。」
「報仇?難道那個人是......」
「嗯,那個銀行家,比爾。在一次宴會上,博爾先生的老朋友,比爾·亨菲斯見到了畢業回來的黛西,瞞著比爾先生,他把黛西騙到了自己家。之後,兩個人經常秘密約會,我提醒過黛西很多次,但她總是說比爾對自己很好。」
「然後呢?可是比爾好像和那個金髮護士有關係。」
「然後,黛西懷孕了,比爾卻不認賬。他利用黛西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以後,就覺得她毫無價值了,對於銀行家這種身份,他是絕對不可能讓婚外情這等醜聞被爆出的,更何況博爾先生知道了也不會放過他。瞧,他們多明目張膽,連你也能看出來。你說的沒錯,他們有一腿,那個金髮護士瓦妮莎就是照顧黛西孕產的護士。當初黛西決定自己把孩子生下來,偷偷住進了一家醫院,誰也沒告訴。」
「難道瓦妮莎對黛西做了什麼?」
「她在黛西每日的營養劑里,加了活血化瘀的注射液,還有病菌,少量多次,黛西就在不知不覺中得了病症,還流產了。而且,在那個時候,比爾沒有找過黛西卻一直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流產那天黛西發現了他們的關係,估計當時也明白了自己是遭人陷害。」
「不是人。」陶文宇忍不住罵。
「他們害怕事情敗露,瓦妮莎這個魔鬼,她竟然用硫酸......在下面灌了硫酸。」棠琪一時頓住,她攥緊了拳頭,十指狠狠嵌進了掌心,似乎手掌的痛可以轉移心上的痛,忍著痛才有勇氣說出口。
即便陶文宇沒有女人的感受,聽到這也似乎能感覺到灼熱的疼痛,不自覺的慢慢並緊大腿。陶文宇細細想來,恍然大悟問道:「那瓦妮莎?」
棠琪緩緩看了眼陶文宇,闔上了充淚的雙眼感嘆:「你猜的沒錯,瓦妮莎也是被硫酸侵蝕而死的,這也許是黛西不安的靈魂讓她得的報應。」
「別這樣。」陶文宇打斷了她,語氣嚴肅:「不要把自己的罪行賴到死者身上。房間是提前分配好的,瓦妮莎是死在浴室里的。雖然她身上已經燒的不成樣子了,但隨水漂出的布料應該是浴巾,說明她是在洗澡的時候被害的。如果說,透過樓上樓下隔的那一層鏡子,察覺她的行為也會容易很多,就能把握她使用水的時機,往水箱中倒硫酸。」
棠琪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確,這便是自己和博爾先生的計劃。
陶文宇見她不說話,便猜到自己說的應該離真相差不了多少了。
「其實我幾乎都猜到了,其他人呢,交個底吧。」陶文宇道。
棠琪低著頭沉默許久,良久,她靜下了心後才又開口說話:「比爾和瓦內莎害了她,又把她拋進了河裡。河水把受傷的黛西衝到了下游,她被淤泥困住。如果能被及時送到醫院,或許還有救。」她緊緊攥住了陶文宇的袖口:「明明,那個莉莉絲見到了被困的黛西,卻沒有救她,她只偷走了黛西身上僅有的東西。」
「原來,11號公館的邀約,是你們精心設計的鴻門宴。」
「因為,都該死。」
陶文宇見她眼角的淚珠掛在睫毛上顫動不止,又吧嗒吧嗒止不住的掉了下來,實在不忍心再說什麼,只得靜靜地聽。
「警察發現她之後,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找女兒的博爾先生,博爾先生原本要調查個水落石出,卻被當地警方和那位盲探阻撓,最終定案為疾病引發的精神失常,跳河自殺。可,原本最後該償命的應該是盲探,怎麼會是博爾先生?」
淚珠滴落在她的手掌心,棠琪張開雙手捂住了臉,低聲嗚咽:「事情發展怎麼會脫離了計劃呢,莉莉絲怎麼是被毒死的,博爾怎麼會死,怎麼會這樣。」
「你說什麼?」陶文宇心下一驚,抓住了棠琪的肩膀:「你的意思是你們沒打算毒死莉莉絲?」
棠琪捂著臉搖頭。
「也就是說除了比爾和瓦妮莎之外,都不是你們做的。原來如此,那你解釋一下這個東西。」陶文宇復又從衣兜里取出那包褐色碎片。
棠琪放下手,看著他,面無表情冷笑一聲道:「這不過是植物的碎片罷了,不過是,給他一次懺悔的機會罷了。」
「植物碎片?」
「是金魚草……」
瓦妮莎與比爾歡娛後便回了自己的房間,留比爾獨自仰躺在床上回味自己成功的人生。夜空上,烏雲遮住了月光的顏色,但卻繁星璀璨,然而星光還是不如月光亮,只是稀疏的施捨了點輝光在房間。
然而昏暗的光更有利於回憶,床前漆白的牆面上,緩緩卷開一張女人的畫像,隨著畫像鋪開盡顯,貼在上面的,已經幹枯的金魚草,也飄落了幾片,像追魂的骷髏鈴鐺,門外的白貓唔耶唔耶地叫,像極了嬰兒凄慘的哭泣聲。
女孩兒溫婉的笑容在昏暗的房間里搖晃,纖長的紙影,像把刀刃,逐漸變長,在比爾的影子前前後搖擺,死亡的氣息逐漸迫近。
吸食的東西里混的麥角鹼毒開始發作,比爾呼吸急促,腦袋發昏,雙眼發花,肚子也疼痛難忍,他想逃走,卻發現雙腿動彈不得。伴隨著呼吸越來越困難,博爾的四肢也越來越疼痛。
「D……Daisy!你不是死了嗎,和我無關,是你的錯!」
門外「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響,比爾艱難的爬下床,原本想往窗外爬,卻在爬了幾下後,四肢僵硬難以行動,鉚勁兒推開窗戶,造成重心不穩而倒下。
「噓。」棠琪手捧著一盆貓薄荷,將白貓引開。而樓上的博爾先生,則從地板的隔間里慢慢抽走女兒的肖像畫。「女兒看到了嗎?到最後他都沒有懺悔......」博爾忍住想要千刀萬剮掉眼下那個男人的心,推開地板,爬了上去。
「就是這樣,之後趁大家睡著了,我回收了房間的貓薄荷,發現屋頂和地板上不小心掉落的幹枯的金魚草碎片,立馬回收了。」棠琪解釋完,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是金魚草呢?」陶文宇問。
「因為,那是黛西最愛的花……沒想到枯萎的那麼快。」
短短一個故事,陶文宇卻像看了一場冗長的電影,悲傷壓抑至極。
「說起來,那位盲探去哪兒了?」陶文宇問。
「不小心讓他給跑了。」
陶文宇神色凝重地看著唐琪問:「你不會還要繼續報仇吧?」
唐琪把哭喪的臉埋進了膝蓋間,聲音沉悶的回答:「放心,知道博爾先生的死因後我就去自首。」
「Mr.Tao.」頭頂一個聲音傳來,嚇得陶文宇立馬站了起來。
警察拿出一張化驗單,表明陶文宇之前給他們的那袋液體中的確含有致死量的AsCl3,俗稱砒霜,並希望和陶文宇好好聊一下。
棠琪躲在角落,低著頭,心都懸在了嗓子眼兒仔細地聽著二人的對話。
不過也如棠琪所料,陶文宇並沒有告發自己。他跟著警察下了樓,來到了自己的房間。陶文宇從酒櫃里取出那杯自己拋了戒指的酒杯,倒進袋子里一部分之後,還剩下了一點。
當時,陶文宇注意到了酒杯邊上淺淺的的紫色唇印,才發現莉莉絲應該在偷了戒指以後順便喝了一口杯中酒,順著這條思路,他才猜測莉莉絲中毒也許和酒有關。
「I don』t know……」陶文宇向警察解釋了自己並不知道酒中有毒的事,並且把那杯中酒從哪個酒瓶里倒出來的,也給了他們一個說明。只不過他撒了一個小謊,陶文宇並沒有向警察提博爾先生給他的那枚戒指。
兩名警察走後,陶文宇感覺有些累的倒在了床上,他從褲兜里拿出那枚戒指,舉過頭頂仔細端詳。
一束太陽的光透過窗戶,照得戒指上的藍寶石呈現出一個星狀。「傳家戒指啊……話說,棠琪好像說莉莉絲中的毒是坎特……」
「坎特雷拉。」
「誰?」陶文宇聞言一個猛子從床上摺疊坐了起來,門口站著的是那位白衣少年「Z」。
「啊嘞啊嘞。」少年拖沓著步伐慢慢向走來,目光一直盯著陶文宇手中的戒指。「想不到,你還懂得挺多。」他用著奇怪的口音戲謔道,站定在了陶文宇身前,雙手插兜,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閻星宸?」陶文宇伸手去扯Z的臉皮,使了好大的勁就差扣掉Z的臉皮了。
「哦,對不起。」陶文宇收回手,低下頭正襟危坐,十分愧疚。
雙臉被捏的又紅又腫,Z也無動於衷,只是耷拉著眼皮,看向陶文宇的眼神變成了無奈與疲憊。
「昨晚看見我了吧?」Z問。
「你?」陶文宇抬頭看他有些疑惑,回想了一下,又仔細地端詳了一番。「啊!」他突然叫起來:「你是昨晚那個迷之生物?可,就算是影子,你也沒有那麼高啊?」
「嘶。」Z無奈的昂起頭,在房間里巡視了一圈,找來了一個凳子,站了上去。「那,這樣呢?」
「我去,果真是你!」陶文宇激動的站了起來,指著他問:「你大半夜幹嘛呢?」
「喂,你是學建築的是吧,聽說過藤井直哉嗎?」Z從凳子上跳下來,問道。
陶文宇點點頭道:「好像聽過。」
「好像?」Z露出鄙夷的目光:「他可是全亞洲知名的建築師,與許多知名設計師也有合作。如果你真是建築系,那一定是個學渣。」
「呵呵。」陶文宇冷笑兩聲,心想自己這一年來盡和閻星宸到處跑,儘是些奇怪的事,要說真正學到東西的時候只有期末考而已,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醫學知識倒是莫名其妙長了許多。
「看你這樣,是那位建築師的迷弟嘍?」陶文宇反問他。
「那是我爸。」
「哈?你是日本人啊。」
Z選擇無視他,繼續講自己的:「他進這一行才改的名,我爸原本叫齋藤直人,我叫齋藤亮。我是一名偵探,可是我爸……」
「等一下!安藤直人,齋藤亮,這是巧合嗎?」陶文宇自言自語地驚異地看向他,猛搖頭問道:「這世界上有多少個叫直人的啊,你爸確定姓齋藤?他是不是有家旅館,不對,他難道不應該是程式員嗎?不對,你到底多大,你怎麼會叫齋藤亮呢?」
「你怎麼問題那麼多?」齋藤亮無奈的搖搖頭,面色生疑:「首先,我怎麼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位齋藤直人。其次,你怎麼知道我爺爺是經營旅館的?然後,我應該比你大。最後,你打斷我說話了,這不禮貌。」
「你有照片嗎,我想看看你爸,我們可能認識……」陶文宇滿腦袋疑惑,同時也有一陣不好的預感。
「呵,聽都沒聽過,還認識?」齋藤亮掏出手機在網站里搜索了自己父親的名字,出來了他父親的照片後遞給了陶文宇。
「乖乖還真是……安藤直人。」陶文宇看到相片上的人,這不正是去年他和閻星宸遇到齋藤花子事件里,旅館老闆的兒子嗎?雖然西裝革履的,有些嚴肅,與那次見他溫文儒雅的氣質完全不同,年齡也更大,但模樣卻是一樣的。而且,這才幾個月的事,他怎麼會變化這麼快,甚至還有一個大兒子?
「這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陶文宇的腦神經綳得和拳頭攥得一樣緊,他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語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