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下沉，天光漸亮，洞外野草被四起的風吹的簌簌作響，洞里散發出橘色的燭光，遠遠看著有一絲溫暖的感覺。

衛思君翻了個身，從夢中突然醒來，他半眯著眼順著光亮望過去，桌子旁坐著一個人捧著一本書。他再環顧四周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昨夜，是姬桑.......

桌前的人似乎是察覺到他醒來，扣下手裡的書，偏頭來看他。

那如畫眉目竟然是，「季笙！」

衛思君一驚，瞪大眼睛猛然坐起，再多的睡意也消散了。

季笙站起來朝這邊走來，富貴有些焦躁不安的一直在他身邊穿梭著，卻不敢碰他一絲一毫。

他本人看起來倒是沒有絲毫不妥，如往常一樣的面容，一樣說話清淡的語調，坐在床邊問，「怎麼不叫師兄了。」

衛思君不自覺朝後移了移，覺得眼前的季笙有些不一樣，但具體問題出在哪又看不出來。只好小心的開口，解釋道，「我一時口誤，師兄，下次不會了。」

「下次...」季笙言語未盡卻不再說了。

衛思君不敢再看他，只好盯著富貴，卻發現富貴游來竄去越發的躁動，在他們身邊扭成各種奇形怪狀的玩意兒，身上發出淡淡的金光似乎在警示什麼。

「富貴......」

衛思君才喊出它的名字，它便突然從季笙的身後竄出來往衛思君身上撞過來，不過一條絲線竟表現出了驚慌失措的樣子。

衛思君下意識要接住他，伸出的手卻被季笙握住，按下。

衛思君眼看著他突然抓住富貴，一用力富貴便似脫力一般垂軟下來，化做光點消散。

「富貴！」衛思君一下子跪坐起來，伸另一隻手手去抓。然後又被季笙握住手按下。

「師兄？你怎麼了？」衛思君擔心的看他，又往富貴消失的虛空里看了看，「富貴它...」

「我沒事，它也沒事。它太吵了。」季笙低頭看被自己抓住的兩隻手，想了想放開右手，捧著左手展開，順著掌心的紋路細細描摹了一遍。

「師兄？」衛思君被摸的有些癢，覷著季笙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想要抽手。

季笙突然皺眉，用力按住，不讓他亂動。

衛思君抿嘴，不再動，慢慢觀察著季笙。季笙實在是有些奇怪，到底出了什麼事。

就這麼過了有一個時辰的樣子，衛思君有些難耐的動了動快要僵直的身體，搞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季笙卻突然動了，抬頭看衛思君，低聲道，「甜甜，我覺得有些不好。」

「啊？哪，哪不好？」衛思君不明所以，低頭看自己的掌心，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來，又抬頭看季笙。

卻被季笙此刻的模樣嚇了一跳。

那雙深潭似得黑眸里突然充斥著火焰的顏色，細細看去眼瞳深處似乎真的有火在燃燒，燒的他的眼眶都隱隱泛紅。

「季，季笙？你怎麼了。」衛思君慌了神單手捧著季笙的臉，語不成調，又被他從脖子上蔓延起來的古怪紋路嚇到。

那些古怪的線條紋路蔓延的很快，轉眼就上了臉頰纏繞著向額間爬去。

「這是什麼！」衛思君跪直身體捧著季笙的臉，連之前刻意保持的距離都忘了，企圖用手把那些東西擦掉。嘴裡問著，「季笙，你怎麼樣，難受麼？這到底怎麼了！季笙！季笙？」

「哭什麼。」季笙似乎完全沒察覺自己身上的變化，半眯起紅寶石似得眼眸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蔓延著黑色紋路的掌心托著一滴淚，晶瑩剔透。

「嗚，季笙，你覺得怎麼樣，你告訴我。季笙！季笙，季笙！」衛思君嗚咽著，慌亂著。看著季笙的皮膚好似突然透明起來，經脈血管根根可見。

這場景他見過的，那些魔死的時候就是這樣，經脈寸斷，爆體而亡。

但是季笙怎麼會是魔呢？這個當口他也想不到那麼多，只覺得季笙要死了。但是季笙怎麼會死呢，他不該死的。

突然想起什麼，衛思君頓住頹然坐下，又哭喊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不該在這的！我不該在這的！我不該在這的。嗚，季笙，季笙。」

「恩？」季笙像是終於欣賞完那滴淚，反手收起，轉頭看衛思君。

衛思君哭的雙目通紅，跟季笙那雙眼睛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那眼淚流起來跟不要錢似的，他自己的衣襟都被哭濕了一片。

季笙微微蹙眉，替他擦了擦臉，道「別哭了，我沒事的。」但配著他現在這副模樣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

「恩，你沒事！你會沒事！」衛思君重重的的點頭，自己胡亂抹了把臉，勉強笑道，「你會沒事的。」

「恩。」這會兒倒是季笙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了，但也順著他點點頭。冷不防被衛思君撲上來摟住脖子，對著嘴親上來。

潮濕的柔軟的......

季笙還是第一次被別人這樣對待，哪怕是這樣有些不清明的樣子也著實愣了一下，結果轉眼就看見衛思君反手掏出司無，拔了鞘，連猶豫都沒有就往自己的心上送去。

季笙瞳孔驟縮，伸手已經來不及。

電光火石間，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了某種獸類的巨大虛影，伴隨著連綿成片的火焰。在他們看不見的山洞之外，草木皆伏於地，各類生靈不論何處都肅穆莊重的朝著這個方向致敬示意。

山洞裡，司無首端尚及胸口，劃出一道淺淺的傷痕便失了力道，隨著握著它的手頹然落下。

季笙像是累及，突然伸手撐住床面，劇烈的喘息著，片刻後神色複雜的抬眼看向衛思君。

衛思君躺在床上早已人事不知。

季笙將他扯到自己懷裡，拿過他手裡的司無，手上突然騰起火焰，一代神器就這樣被融化消散。

他喘了口氣又低頭看了一眼衛思君，隨即閉上眼，慢慢調息自己。

一刻鐘後，身上的紋路突然消失，季笙睜開黑色的雙眸，

他舉著已經恢復正常的手看了看，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沒穩住心神，竟然一時不察入了執念。

本來從極北趕回來，這身體就有些撐不住，結果調理的時候半途又察覺了姬桑的氣息，不得不中斷調理出來尋人，破結界又廢了些氣力...

他坐在桌前看清心咒是想著好歹安撫一下這身體躁動的心，不想衛思君卻突然醒了。

只一眼就入了執念。

這個人，是他的劫。就算是劫也該是只屬於自己的。他本就不喜歡別人碰自己的東西。

但是總有人，一個兩個，一而再，再而三...

季笙想著想著垂目去看衛思君，眼底竟又隱隱要起火光的樣子。

大約是心神不穩，方才又被壓制的有些很，衛思君到現在也還沒醒過來。

目光一路下滑最終停在那兩片形狀優美的還略顯蒼白的唇瓣上，季笙頓了頓，最終順從心意伸手按了按。

很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