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赤鎏火·七日前
小說: 我可能遇到個假宿敵 作者:斗酒八千 字數:2535 更新時間:2020-10-10 02:01:10
一方安靜狹小的空間里,傳盪著輕促的喘息。由於經歷了掙扎,二人衣衫都有些散亂。
顏乘看見了穆知行眼裡的疑惑、震驚,或者點別的什麼。那晚穆知行或許是為了引開他的注意力而親吻他的鼻尖,而他今日順勢衝動地跨出了那一步——顏乘甚至依舊不滿足,他還想要更多,可理智如同刺針般讓他清醒。
當衝動散去,顏乘發現他整個人已經將穆知行壓在了那張單人床,一隻手將對方雙腕舉過頭頂,另一隻手正定著對方的腰,拇指探進了腰帶。他發覺穆知行的腰很細,比死亡前還瘦些,甚至比幾天前還瘦些,正隨著呼吸起伏。
「穆知行,」顏乘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眼神似深不可測的海,「你可有料到?」
「你……!」
穆知行動彈不得,腦子有些生鏽。
他料到顏乘可能會如願去司徒氏,料到有什麼意外會讓顏乘追來契帆,也料到顏乘會用人質逼他現身。他甚至連顏乘用縛陣鎖都料到了,對策都準備就緒了,待契帆降落就折了掌骨強行脫掉縛陣鎖——卻獨獨沒料到會發生這個。
或者說,不敢去想。
他不敢想與顏乘更親近的身份,他選擇了穆氏,禁錮了顏乘半生自由,明明顏乘恨他恨到掘了他的墳。
他說服自己顏乘是因為他孩童的身份而對他好,因為他騙了顏乘太多,顏乘不該對他這麼好。
穆知行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他唇角微張,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麼。結果顏乘一看穆知行要張嘴,生怕他說出什麼般,幾乎是下意識伸手卡住了穆知行,雙眼通紅地沉聲道:「你恨我吧。」
「……」
穆知行尚未緩過勁,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咬的是顏乘原本禁錮他雙腕的手,眉毛蹙起,眼神卻更茫然了。
「嗵!」
門發出一聲巨響,穆知行回神,發覺自己的雙手有了活動的空間,抬臂想把顏乘的手抵開。
顏乘看見了穆知行皺起的眉,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幽怨地往門外望去。只聽見門外細微的說話聲:「我看還是算了,就當我沒來過……」
然後是個女童的聲音:「你自己說要來道歉的,他都敲門了!」
又是個男孩的聲音:「不,不關我事!是你們推我的時候不小心撞上……」
「咳咳咳!」
穆知行終於掰開了顏乘的手,被空氣嗆得不住咳嗽。外面顯然聽見了聲響,頓時安靜如雞。
「嘖。」顏乘起身,雙手一整外袍,摸著面具戴在臉上,抓著穆知行殺氣騰騰地起身,「吱呀——」拉開了半條縫,僅露出魔帝陰森的鬼面,換了個沙啞的聲線:「有 事 ?」
馮奕心肌一梗,險些原地見神仙,強顏歡笑:「哈、哈哈,別嚇我啦,我知道你是顏……」
那面具沒有絲毫表情變化。
馮奕痛苦地「嗚」了聲,巴不得自己立馬昏過去算了。
「咳咳咳……顏乘,開門吧。」
顏乘聽著咳嗽聲微微皺眉,望了眼後方。
與顏乘不同,馮奕聽到這聲音簡直是如沐春風。不必多言,那一定是清尊的救贖,那一定是清尊的恩賜。
魔帝果真將門開了,馮奕當即拱手俯身,頭都要磕到膝蓋上,帶著一絲悲痛發自真心的愧疚道:「清尊大人!魔帝大人!先前多有冒犯,還望海涵!」
魔帝呵呵一笑,心道海涵個屁,馮郎中你完了。
而清尊與魔帝截然不同,回應大度:「不必放在心上。」
馮奕小心翼翼抬頭,發覺魔帝正捉著清尊的手,一時震驚,滿腹疑問:「這……」
「若不是他攔著我,你早完了,」顏乘嚇夠了人,脫下面具冷笑,「馮郎中。」
馮郎中看到熟悉的金主的臉,大舒一口氣,緊張得連誰捉誰的不對勁都給忽略了:「顏乘,果真是你!可嚇死我了,你與魔帝簡直就像兩個人……」
「誰說收服魔帝是每個人夢想的?」顏乘冷笑,「怕成這樣?嗯?」
收,收服魔帝,沒被魔帝收服就不錯了。
等等。
「你,你就因為我這一句話記仇到現在?」
「否則為何要拿你作人質?」顏乘笑似魔鬼。
馮奕想罵罵不出,忍不住回憶他是不是還跟風說過魔帝別的什麼壞話?
這一想,說的壞話多了去了。
「……我還是死一死好罷。」馮郎中僵硬地轉身,想拉個人陪他面對疾風,然而後方早已空空如也。
「他們早走了,」顏乘一副「你敢多待一瞬就把你解決了」的眼神,和善道,「進來好好聊聊?」
「不,我不聊了,」馮郎中渾身一激靈,「顏…魔帝大人,清尊大人,在下好不容易乘上契帆,好奇心旺盛,想探尋一番,先行告退了。」
語畢,腳一挪,逃之夭夭。
歉也道了,馮奕不是不識趣的人,他知道他來的時機不對,但清尊魔帝也沒有真正怪罪的意思,這讓馮奕鬆了口氣。他眯眼尋著那兩個罪魁禍首的小鬼頭,卻不小心瞥見穆大少的身影。
只見穆大少將什麼石子狀的東西放入虛空陣,面不改色地進入掌帆重地。
那地方似乎只有掌帆人才能進去吧?他怎麼沒聽說過穆大少學過掌帆?
馮奕唏噓一會兒,趕忙繼續去找那兩個頭疼的小孩了。
屋內。
被馮奕這麼一打斷,氣氛似乎變味了些。顏乘剛想開口,就聽穆知行生硬打斷:「你說因為桃鴇頭,你才來到此處。」
「她是不是告訴了你什麼?」
顏乘挑眉,關上房門,順著道:「不錯。」
「桃鴇頭說,這次的契帆,是最後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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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七日前。
大抵從素素去找南宮鎖告別時說起。
那日素素進了馮奕房間後遲遲未出。顏乘等得不耐煩,幹脆來到馮奕房間門前,卻聽見裡頭傳來一句:「這可不是普通的船,那是契帆。不瞞你們說,過幾天或許是最後一趟了……」
那幾個字如同釘子般敲進顏乘腦海里。
顏乘一把推開門,當即沉聲問:「桃鴇頭,你說的那最後一趟契帆,是怎麼回事?」
「桃鴇頭?」南宮鎖機敏地捉到不一樣的重點,扭頭望向桃嫣,心裡掩飾不住的震驚,「你,你不是說你姓北,是和父親認識的商人,伏魔大戰期間被將軍救過,偶然聽說我是將軍的兒子才來——」
「哦?」顏乘眼神不變,「原來桃鴇頭改名換姓到此地,是專門打聽南宮臧?真奇怪啊,前天您還因我們談論到他,將我們趕出燕春樓呢。」
桃鴇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南宮鎖已經開始恍惚:「燕春樓?那個很大的青樓?父親他去了青樓……」
桃鴇頭疲憊地伸手抵額,隨後嘆道:「逃得過昨日,逃不過今日。早知如此,那小姑娘進來的時候我就該走人。」
這話就是自證身份了,南宮鎖驚慌道:「你真是燕春樓的鴇頭?父親他去那做什麼?」
「你覺得呢?」桃鴇頭伸手拉掉面帕,終於讓南宮鎖看見了她的樣子:那是不到三十歲的臉,似乎上了淡妝,成熟又不顯老氣。
好年輕……
南宮鎖悄悄掰起了手指頭:伏魔大戰也約摸二十年前,三十減去二十……
絲毫不知桃鴇頭已年近四十的南宮鎖支支吾吾,三觀正咔哧咔哧裂開——難道說,他偉大的、正直的、被世人誤會卻依舊堅韌地尋求真相的父親,看上了當年尚未及笄的桃鴇頭——
「胡說!」南宮鎖顫抖地斥責,「我父親才不會如此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