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聲色場所，滿目皆是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如果不是為處理工作，蔣邵陽從不會來到自己名下的這些場子，今晚是個意外。

酒一杯杯的下肚，都說醉後可以忘記一切，他卻越喝越清醒，被燈光刺痛的雙眼全是同一個人的幻影。

從青澀的少年時光，再到如今的久別重逢，殘忍的時光沒有在紀水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總是受到萬物的偏愛，也一如既往的牽引著他念念不忘的心。

「小水......」

從踏入這條不歸路開始，蔣邵陽見過形形色色的美人，甚至不乏比紀水更讓人驚艷的相貌，可除了驚艷，也再別無他感，少年時獨一無二的心動，讓他註定無法輕易放棄紀水。

這樣一個美好的人，身邊自然全是覬覦的目光，曾經他可以打敗一個季裴清，如今更多的雜草出現，他終於察覺到了威脅。

蔣邵陽沉著臉灌下一口酒，焦急前來的江淵一眼就看到吧台邊的蔣邵陽，他快步過去，「老大，你沒事吧？」

「你來了，陪我喝幾杯。」

「不行啊老大，我開車來的，等會還要送你回去。」

蔣邵陽的鼻中發出一聲冷哼，自顧自的把酒灌入喉嚨，「江淵，你有喜歡過誰嗎？」

江淵心下明白這是來找他談心了，於是也坐上旁邊的位置，認真想了想，「有過，國中時候我交了一個女朋友，她是我的初戀，應該也是那麼多任里我最喜歡的那一個。」

也許對於任何人來說，『初戀』都是格外刻骨銘心，難以忘懷，蔣邵陽晃了晃酒杯，輕啞的嗓音被酒灼後透著比平常更加深沉的溫度，「既然她是你最喜歡的那個，分手後為什麼不去挽留？」

「喜歡是喜歡，在一起是在一起，兩者完全不相幹，『喜歡』這種感情是挺美好的，可要是兩個人在一起朝夕相處，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和吵架，就算再喜歡也會累，最後只能承認不合適嘍。」江淵試探道，「你和你的那位初戀，怎麼樣了？」

這句話直直戳在了蔣邵陽的痛楚，他攥緊酒杯，「我好像來晚了，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別人。」

「害，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作為一個優秀小弟，江淵立刻喊道，「談戀愛又不是結婚，只是有了新對象，把情敵趕走不就好了？帶他回憶回憶從前，猛烈追求下去，讓他看見你的心意，我敢擔保沒人會拒絕老大你！」

年紀輕輕，位高權重，長得也帥氣，雖然是在道上混的，但坐到這個位置上，已經沒多少人敢過來招惹，江淵不止一次懷疑，真有人能拒絕他們老大這樣完美的男人？

「回憶從前？」

蔣邵陽的眼底劃過捉摸不定的神色，似乎是抓住了某一個關鍵，他斜睨一眼江淵，「總算還有點用處。」

江淵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猛地尋思，這是在說他平時都一無是處嗎？

紀水原本不想赴約，可蔣邵陽的那句『做一個了斷』卻動搖了他的決心，這個時候，如果他還選擇閉而不見，就顯得有些太過於矯情了。

幹脆就把這次約會，當作與蔣邵陽的最後一次見面吧。

紀水準時出現在了商城中，他有些疑惑蔣邵陽為什麼要把地點選在這個老舊且上了年紀的建築物里，而不等他琢磨出答案，尋找的目光就停頓在了某一處。

紀水不確定的出聲，「蔣邵陽？」

「抱歉，有點遲到了。」

蔣邵陽抬頭沖紀水挑起嘴角，略顯痞氣的五官瞬時張揚起來，他一改上次悶沉的黑調穿搭，隨性的衛衣長褲讓他的實際年齡都下調不少，也顯得更加親近。

他左耳戴著枚耳釘，要是再染上一頭紅髮，那就真的和高中時的蔣邵陽別無兩樣了。

見紀水盯著自己看，蔣邵陽輕咳了一聲，「我這樣穿會不會很奇怪？」

早上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都覺得彆扭。

「不會，很適合你，」紀水忍不住加上一句，「比黑色更適合你。」

蔣邵陽心跳微快，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還沒到吃飯的時間，先去周圍逛一下吧。」

紀水本以為他會開門見山，卻沒想到他完全繞開了原本說好的主題，像是真的要同他約會一樣。

蔣邵陽又問了一遍，「可以嗎？」

在他不依不饒的視線下，紀水只能在心中嘆口氣，點下頭。

「你竟然會詢問別人的意見了。」

「你之前說過我這點，我記得很清楚，後來就慢慢改掉了，」蔣邵陽勾起嘴角，「可惜，那個時候我已經在英國，沒法讓你驗收成果。」

「現在驗收到了，」紀水頓了頓，「不過，我說這些是希望你能變得更好，而不是讓你為了逗我開心才強硬改正。」

「我明白，其實你不用那麼刻意疏遠我，上次那個擁抱是我唐突，這麼多年沒見，我一下子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才會做出那樣出格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紀水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上次見面的事情，慢了半拍，才『嗯』了一聲。

「我也沒有刻意疏遠你，只是你變了好多，讓我有些不習慣。」紀水悄悄瞟了蔣邵陽一眼，「不過你今天的模樣倒沒有讓我那麼不習慣了。」

反倒有種，又回到校園時代的感覺。

蔣邵陽彷彿對紀水天生就有一種神奇的感應，他側過視線，對上紀水來不及收好的目光，兩人看著對方的眼底，似乎都從中看出了一些不該有的情愫，紀水率先移開視線，裝作不經意的看向周邊的店鋪。

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在這個小商城逛了一圈了。

他問出了從開始就疑惑的問題，「你為什麼會選在這個地方？」

這個商城只有兩層，沒有嶄新的店鋪，來的基本都是住在周邊的大媽大爺，單是看著就能感受到它的年代感，旁邊是一些老舊的居民樓，還有一所學校......

紀水的思緒驟停，一所學校。

蔣邵陽停下腳步，富有穿透力的嗓音彷彿勾起了某些回憶，「你忘了，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