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里聽罷，整個人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長嘆一口氣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想試試我這個曲風能不能被接受。」

牧也搖了搖頭：「我覺得陳荔不會同意。」

一聽到陳荔這個名字，洛里就開始煩躁地揉自己的頭髮，揉成了一頭炸毛。

「就看你到底想幹什麼了，如果你想讓你的曲子被接受，拿到跨年舞台上，那肯定會被要求改，如果你只是想做自己，那這首曲子可能就不會出現在舞台上。」牧也攤了攤手，「你找我聽曲子就是為了想聽一般聽眾是什麼感受吧，我只能說喜歡純搖滾的會很喜歡，但是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洛里停止折磨自己的頭髮：「你的意思是讓我適應大眾？」

「適應大眾不是件壞事。」

時鐘已經到了晚11點，牧也起身，簡短地做了個收尾：「你不聽我的也行，你自己決定，我去睡了。」

「你過來。」洛里躥了起來，眼疾手快地拽了牧也的袖子，把他扯了回來。

「你能不能讓我好好睡一覺？」牧也被他扯得東倒西歪，扶著桌沿才好不容易站住，「自從你搬到這裡，我有幾天是好好睡的？」

洛里沒聽他的抱怨：「今晚我必須把這首曲子完成，我邊上就你一個普通人可以給我意見了。」

「明天，明天行不行？」牧也想把他的手扯下來，洛里一下拽得更緊了。

「不行！」洛里用一隻手把電腦拾起來，拖著牧也就往自己家走，「你跟我過來。」

「喂……」

洛里強行把牧也扯到自己家裡，把他丟在客廳，自己轉身去廚房找東西。

「你還要幹嘛？」牧也走到廚房門口，看到洛里正在翻箱倒櫃，不知道在找什麼。

「泡咖啡。」洛里從櫃子里翻出一盒不知放了多久的速溶咖啡，看了下生產日期還沒過，就掏了一條出來。

「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啊……」牧也笑不出來，「咖啡就算了，我跟你重新申明一下，我要睡覺，你不能剝奪我睡覺的權利。」

洛里無視了他的話，倒了一條咖啡粉末在杯子里，想了想，又加了一條進去，泡了一杯特濃咖啡，端到茶幾上放好。

「你自己喝吧。」牧也恨不得離這杯咖啡幾米遠，聞著味都不行，「我不喝這種有糖有奶精的東西。」

「我熬夜什麼都不用喝。」洛里在他面前站定，「一看你這種老年人就不行。」

「你說誰老……」

「不準睡！也不準走！」牧也話還沒說完，洛里就關上了工作室的房門，不一會兒，樂聲就從門縫裡流淌了出來。

牧也在沙發邊上立了一會兒，客廳冷得像冰窖，大雪天陽台的窗竟然是開著的，雪花爭先恐後地從窗口擠進來，陽台濕漉漉一片。

牧也走到陽台關窗，再把家裡的地暖空調全開了，自己在沙發上頹躺了下來。

茶幾上放著《花都》的劇本，牧也一手把劇本撈了過來，隨手翻了幾頁。

洛里把所有凌曉的台詞用熒光筆劃了出來，就跟他自己的劇本一樣。

牧也又翻了幾頁，洛里還在一些生僻詞上還標了讀音，有些段落的邊上記了筆記，就是字跟鬼畫符似的他壓根看不懂。

這個人嘴上說著不想演戲，卻還是認認真真地讀了劇本。

牧也把劇本放了回去，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他真的很久沒熬夜了。

習慣了規律的作息，習慣了日復一日平淡的生活，這幾年來他的心裡少了很多起伏，也少了很多熱情，甚至在看到別人一副熱血的樣子撲在事業上的時候還會嗤之以鼻。

自始至終，他會選擇當娛樂公司的老闆就只是在逃避罷了，外界都羨慕他抓住了好時機，發了一波財，殊不知這些華麗的假象下是他潰敗後強撐著的自尊。

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站到鏡頭下。

從五年前開始……

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灑進屋。

洛里打開門，看到牧也橫躺在沙發上沉沉地睡著，茶幾上的咖啡還在，一口沒動。

窗外是一地的白雪，客廳卻很暖和，粉橘色的陽光在牧也的臉上鍍了一層柔光，寧鏡又祥和，彷彿是電影里的場景。

在原地站了一會，洛里這才想起，他從來沒有仔細端詳過牧也的臉。

牧也的臉並不是大眾對男星的印象，不是濃眉大眼，也不是劍眉星目，相反，他的長相十釐清淡幹凈，冷靜沉著，有一絲疏離感，但不會過分漠然，天生就是小頭小臉，清晰分明的臉輪廓能讓他很好地經受鏡頭的考驗。

洛里輕聲走到他面前，抱著膝蓋蹲了下來。

牧也身上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這種氣質賦予他異於普通人的故事感。即便是現在睡著，輕蹙的眉頭就能讓人不由地想去猜測他夢到了什麼……

洛里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臉，牧也卻驟然睜開了眼。

可能是剛從睡夢中蘇醒，牧也的眼睛還沒有聚焦，只是那麼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洛里。

洛里眨巴了兩下眼睛：「歌曲我改完了。」

牧也重新閉上了眼，一手扶額，輕輕應了一聲。

「我拿給你聽。」洛里飛快地起身。

真是一點空隙都不給……

牧也坐了起來，沙發睡得他腳酸背痛，他做了個簡單的拉伸，把自己的身子鬆散了一下。

洛里很快拿了耳機跟電腦到客廳，還是那個粗暴的手法把耳機卡到牧也頭上。

牧也半閉著眼，一邊清醒一邊把整首歌聽完。

「怎麼樣？」

「嗯……可以。」牧也摘下耳機，「好很多。」

這回洛里的臉上卻沒有什麼欣喜的神色，他把軟體關掉，找出工程文件夾，整個扔到了廢紙簍里。

隨著「咔嚓」一聲電腦自帶的丟棄聲，牧也不解地看著他：「你刪了？」

「刪了。」洛里幹脆利落地把電腦合上，丟到沙發上，「我還是喜歡原來那個，我不改了。」

牧也怔怔地看著他。

「讓你等了一晚上不好意思，我請你一頓早餐。」洛里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自顧自地走進廚房，「上次你做的那個什麼沙拉太難吃了，我讓你感受一下西區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