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榮軒重新收拾回來後便背轉過去，坐在桌子邊做他自己的事。

江銘宇坐在柔軟的被褥里，只看得到高榮軒微微曲起的背影，左側的檯燈映著他的一邊，看不見他的眉眼與神情，只聽得見筆尖於紙頁上的沙沙響聲。

江銘宇當然很好奇高榮軒在做什麼了。他對於高榮軒的所有事情都抱有強烈的好奇心。小身板扭動著要下床，但腳尖挨著地面的前一秒，他突然想起高榮軒的警告。

他那腳板只要挨到地上，高榮軒就要把他送回去了。

嘴巴微微嘟起，他收回腳，悶悶不樂地盯著少年的背影。

一分一秒過去。

「哥哥……」

對面的人一絲反應都沒有，彷彿老僧入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江銘宇抿了抿嘴，鍥而不捨地又囁喏了一聲。

但在片刻的寂靜後，他終究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失落地垂下目光，嘴巴越撇，越顯得委屈，眉毛下搭著，變成了苦澀的八字眉。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委屈間，悄無聲息地從眼睛裡落下，滑過圓潤的下巴。靜寂的空間內偶爾響起哽咽聲。

迷濛間，眼前蹲下個人影。他詫異地眨了下眼，確定剛才那個怎麼都不理他的人正面色沉靜地蹲在他面前，他才吸了吸鼻子，愣愣地看著對方。

高榮軒無奈地替他抹去眼淚花。

「你怎麼這麼愛哭？」

江銘宇湊過去，拽著高榮軒的袖子，「哥哥，你怎麼突然不理我了？」

剛止住哭泣的小胖丁突然講起了道理。

「我覺得你這樣不好。你如果生我的氣就該告訴我，如果討厭我也應該告訴我，你不該把心思都藏起來，不應該我怎麼喊你都不應。」

高榮軒聽明白他的話，面上微不可查地愣住，他沉默了一陣，才抬起眼眸，「我剛才的確有些生氣，因為你把東西弄得很亂。」

江銘宇順勢下坡，小聲道，「對不起。」

這回高榮軒便什麼都接不下去。

他看了一眼床鋪，現在接近九點，在他的認識里那些小孩都會被要求在十點前睡覺，反正總不會和他們一樣熬到深夜。

他語氣竟難得的變得有些柔軟，「時間已經不早，你困不困？」

其實江銘宇一點都不想睡覺，他還期待著在朋友家會玩的遊戲，因此而長時間很興奮，但他在高榮軒的眼裡看到直白的希望他去睡覺的意願。

他摸了摸棉被，自己躺了下去，但是手還沒放開高榮軒，「哥哥，你多久誰呢？」

即使他沒有說出口，但那一雙小眼中早透出希望他也早早收拾睡了的期待。

可惜他的期待勢必要落空。

高榮軒拿下他的手，將它放進被窩裡，「早點睡。」

說完，他自己扭頭重新坐會書桌，繼續上邊未完成的工作——簡單而又複雜的五三模擬。

他調暗了燈，屋子裡陷入獨屬於夜晚的安寧，催著人閉上眼進入夢鄉，但是江銘宇不願意，他側著腦袋看高榮軒獨坐的背影，看著他安安靜靜地書寫，那凌厲的頭髮也變得不再那麼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