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東方翻起魚肚白，蘇溫盞已經換下了夜行衣，洗完了澡，一身清爽地站在客棧門口。

紅衣白衫在風中微微飄動，束了頭髮，白底金色的掐絲面具遮住半邊臉，露出的微薄的雙唇，嘴角上揚。

南清河身後跟著一隻洗白白的兔子，從客棧走出來，蘇溫盞對他笑了一下，南雪的目光始終追隨著他身後白白的一團。

「今天阿雪找大師兄吧。」

南雪看了看蘇溫盞，沒有提出異議，目光又回到了兔子上，「師兄，這小東西是你的嗎？」

蘇溫盞挑了挑眉，不語，還挺受歡迎的嘛。

「不是。」

「那我可以不可以抱回去養。」南雪跑到兔子旁邊蹲下，兔子向旁邊閃了閃，不讓她摸。

「不行。」見南清河將目光投向了他，蘇溫盞帶著笑意回答，南雪抬起頭，看著他的目光有些不滿。

「關你什麼事。」

「我家的啊。」蘇溫盞對兔子招了招手，兔子豎起耳朵，紅色的眼睛看著蘇溫盞，似乎是楞了一下，歡脫地跑了過去。

南凌珏淡淡瞥了一眼，捏動劍訣，「一隻兔子而已，走了。」

南雪臉色有些不好，瞪了蘇溫盞一眼跳上飛劍。南清河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見他們要出發了，也御起默月，示意蘇溫盞上來。

蘇溫盞搭著他的手跳上去，抽回手時卻被拉住了。

「做什麼？」

蘇溫盞皺了皺眉，有些疑惑，忽然想起昨晚那句「你是我的」，他……認真的嗎？

蘇溫盞手被拉著放到了南清河前面腰帶上，以一種很曖昧的姿勢抱著，幸好蘇溫盞懷裡還有隻兔子，不然就貼上去了。

「抓緊了。」南清河沒做多解釋，另一隻手捏起劍訣，飛快地跟上了南凌珏他們，兔子在蘇溫盞懷裡躲著，鑽出衣襟向外面看了看，又縮了回去。

「哎，你，你青梅竹馬看著呢。」

蘇溫盞有些不知所措，那麼大個狐狸了，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

這個小道士，真的是純情得很啊，要如何跟他說，不管如何說都會讓他傷心的吧，雖說他也姓南，但跟畢竟與南若不同，若是真直接拒絕了他，總有種，欺負小孩的感覺。

「小道士，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蘇溫盞手被牽著，溫暖從指尖傳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心慌，無法回應他的喜歡，至少現在不行。

「沒有。」南清河回答的爽快，蘇溫盞又不知如何接話了。

一路沉默無言，兔子在蘇溫盞懷裡睡著了，蘇溫盞垂著頭，心亂如麻。

飛了有三個時辰，眾人落地，南雪的目光總是似有若無地飄過來，四下荒蕪，樹林蔥翠。

「暫時休息一下，今晚在柳州城落腳。」

南清河收起劍，從儲物手環里拿出幾張符紙，兩條紅線，在四周布了個簡單的陣法，然後盤腿而坐，閉上了眼。

蘇溫盞看著南凌珏那一張木頭臉，撇了撇嘴，「不吃飯嗎？」

「不吃。」南凌珏眼都沒睜，南雪坐在他身邊，啃著肉幹，似乎是很怕南凌珏。

也對，這個大師兄這麼凶，蘇溫盞眯著眼，笑了。

「想吃什麼？」南清河走到他身邊，面色如常，彷彿一切都理所應當。

蘇溫盞盯了他一會，南清河對他笑了一下，蘇溫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內心默默吐槽，你知不知道你這一笑有多嚇人。

「吃兔子。」蘇溫盞笑嘻嘻，感覺胸口那團毛茸茸動了一下，鑽了出來，跳到了地上，扒著他的鞋，猩紅色的眼睛濕漉漉的。

「吃他？」南清河有些詫異，蹲下來看著踩在潔白的鞋子上的兔子，兔子可憐巴巴地望著二人。

「當然不是，我沒喪心病狂到那種程度。」

蘇溫盞拎著兔子耳朵，將兔子放到了南清河懷裡，「帶他出去，咱們去找吃的。」

南清河給兔子順了順毛，跟上蘇溫盞，兔子不想買他的賬，抖抖耳朵。

南雪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看了看手裡的肉幹，又看了看她大師兄的冰塊臉，癟了癟嘴，湊近了一點，繼續啃肉幹。

「辛苦你了。」

蘇溫盞眯著眼，面具已經摘掉了，傾城的容顏化為一個狐狸笑，摸著化為身形的兔子精的頭，順手揉了揉耳朵。

兔子精被這親昵的動作弄得無措，低著頭不敢看蘇溫盞，兩隻手絞這衣擺，「大人……大人要我做什麼。」

「抓兩隻兔子回來，順便給你自己找點吃的。」蘇溫盞笑著，南清河在旁邊有些驚訝，看向蘇溫盞的目光帶著疑惑。

「大人，大人要吃兔子嗎？」

「不然呢，養著？」

「可……可是……」兔子精眼睛裡泛上了水光，「我……我不能，不能害他們呀……」

「那就吃你？」蘇溫盞斜倚在樹上，眯著眼。

「大人……」兔子眼圈紅了一片，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咬著嘴唇，「不要……不要吃他們好不好，他們……他們修鍊很不容易的……」

「你修鍊也不容易呀。」蘇溫盞不為所動，長發在指尖纏繞，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南清河嘆了口氣，「我去吧。」

「站住。」

蘇溫盞叫住南清河，銀髮散落。

「你為什麼跟著我。」蘇溫盞低頭，抬手為他擦去眼淚，在他眼瞼上輕輕劃過，被他倆蠢的有些無奈。

「大人手好涼……我，我沒處去……大人，我，我若是讓大人不高興了，大人一定要告訴我，不然，不然阿塵不知道……阿塵不想被大人討厭。」說著又是一陣抽抽搭搭的，抬頭對上那雙使人淪陷的紫色鳳目，似乎是被灼了一下，抽泣止住了。

蘇溫盞甩了甩手上的眼淚，向前走去，與阿塵擦肩而過，腳下的枯枝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南清河看了阿塵一眼，跟上了蘇溫盞。

「麻煩死了，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大人……」

阿塵快步跟了上去，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我允許你跟著我，不是讓你寸步不離。」蘇溫盞突然轉過身，阿塵差點撞上，急忙向後退了幾步，南清河在旁邊差點笑出聲。

「等你什麼時候想開了，就離我遠遠的。還有，我要吃兔子，不是我要為難你，我還沒閑到那種程度，只是我想吃了，懂嗎？」蘇溫盞食指戳著阿塵的頭，心想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妖怪，他是怎麼修成人形的。

阿塵有些蒙，泛著水光的大眼睛愣愣地看著蘇溫盞，點點頭，「哦……」

蘇溫盞扶額，轉身向樹林深處走去。

南清河忍著笑意，跟了上去，阿塵在後面笨手笨腳地，也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