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窗外繁星滿天，玉盤西墜，房中燭火搖曳，襯得房中輕紗旖旎，美人多情。

蘇溫盞眼神略迷離看著對面坐著的人，那人也看著他。

愣了一愣，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笑，幾曾何時，那人說，人妖殊途。

濁酒下肚，喉嚨里薄荷清涼混著酒的火熱，整個人都舒坦了，果真好酒。

「別喝太多。」

南清河見他一碗接著一碗，皺眉制止，小小的私慾在心中搖曳發芽，很快被南清河掐滅。

「你管我。」蘇溫盞瞥他一眼，側過身子，目光飄向窗外。

南清河無奈，只得放下手中的酒碗，蓋上了自己的酒罈，免得蘇溫盞喝多了沒人管。

「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蘇溫盞抱著酒罈，支著下巴看他，一隻雪白的兔子艱難地從蘇溫盞衣襟里鑽出來，跑到榻上去了，晚風吹起蘇溫盞的銀髮，紫眸含情。

南清河一愣，失笑，「你醉了，別再喝了。」

「回答我。」

「你……」

「回答我。」

「……南清河。」

「名、字。」

蘇溫盞盯著南清河，說這兩個字的時候頓了頓，尤其加重了後面那個「字」。

「沒有字。」

「不夠歲數啊……多大了？」蘇溫盞對著壇口灌了一口酒，而後抱著酒罈。

「十九。」

「還真是個小娃娃。」

蘇溫盞嗤笑一聲，又望向了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只留清風蟲鳴，相對無言。

一壇酒很快就喝完了，蘇溫盞晃晃悠悠地拿起南清河的那壇繼續喝。

「你別喝了，對身體不好。」南清河按住酒罈，有些無奈，都說一醉解千愁，可蘇溫盞在愁些什麼，他不知道，他對蘇溫盞一點都不了解，就把心交了出去。

「無妨。」蘇溫盞搶過酒罈又灌了一口酒，胸襟被酒水打濕，變成深紅色。

「這酒，後勁很大的……」

「再大也是酒。」

蘇溫盞臉頰有些紅，眸中泛著迷離的霧。

「這裡的酒，妖力化解不了。」

蘇溫盞盯著南清河看了一會，笑了，「小道士你也蠻可愛的嘛，這種謊話都編的出來。」

南清河苦笑，嘴上說著不信，轉眼醉態已現。

蘇溫盞舔了舔嘴唇，頭上突然冒出來兩隻雪白的狐耳，還微微抖了抖。

南清河愣住，隨後一叢毛茸茸的，尖端帶著黑的狐狸尾巴映入眼簾，在蘇溫盞袍子底下撐起來，搖啊搖。

蘇溫盞滿足地打了個酒嗝，抖抖耳朵，「嗯……舒服多了。」

「咳。」南清河強行移開目光，心中某處柔軟的地方被擊中，心臟不爭氣地跳得極快，好可愛，怎麼辦，好想揉揉。

「唔……小道士，沒酒了……」

「啊？那，那你睡覺吧。」南清河回過神，臉頰發熱。

蘇溫盞站起身，繞過桌子，居高臨下看著南清河，白玉般的手指捏住南清河的下巴，還晃了晃，紫眸在月光下清澈靈動，丹唇丹唇輕啟道：「我不。」

「別鬧了。」南清河無奈嘆了口氣，最是拿他沒辦法。

「好吧，睡覺就睡覺嘛，但是我不在這睡，這太冷了。」

蘇溫盞似是覺得無趣，坐在桌子上，一臉暫且將就的表情，九條尾巴耷拉在桌子沿上。

「去我那邊吧。」

「好。」蘇溫盞答應得甚為爽快，跳下桌子，笑眯眯地伸出了漂亮的「爪子」。

「嗯。」南清河握住蘇溫盞的手，起身走出了房間。

蘇溫盞一路甚是乖巧，涼涼的小手放在南清河手心裡，南清河不覺握得緊了些，心疼他同時心中也疑惑，為何他的手總是冰涼。

走到了二層最東邊的房間，開了門，門框上是一個小小的「月」。

「好了，趕緊去休息吧。」南清河推開門，窗子是開著的，天空陰沉沉，看不見月亮，晚風微涼，看著站在身邊的蘇溫盞，南清河將他攬入懷裡，手摸了摸他的頭，「晚安。」

手感極好，銀髮軟軟滑滑，耳朵也毛茸茸軟乎乎。

蘇溫盞愣了一下，紅了臉，南清河沒注意到，思量著若是他明日酒醒，記得今晚的事，他的手還會不會在……

蘇溫盞自然是不知道南清河在想什麼的，對於南清河的動作雖有抵觸卻並未反抗，試探性地叫了一聲：「你是小衾嗎？小道士去哪裡了？」

「哈？」南清河茫然，他不就在這嗎。

「小衾！」蘇溫盞抬頭，眼睛裡滿是期望，望著南清河的眼神閃著光。

南清河還沒反應過來小衾是誰，蘇溫盞咬著下唇，眸子泛上水霧，不一會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別哭啊。」南清河頓時無措，怕手上的薄繭弄疼了他，只得用袖子一點一點的洇。

「蘇擇衾你個混蛋！」

蘇溫盞抽泣著，努力忍住淚水，瞪大了眼睛滿是委屈倔強。

「嗯。」南清河對他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的眼淚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就這麼應著。

「大人～」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阿塵出現在轉彎處，揉著眼睛，應該是睡醒了卻見不到人，看見二人時清醒了些，「……啊、不、不好意思，打擾了！」說完鞠了個躬飛快地跑走了。

南清河看著消失的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無語了一下，什麼時候醒不好，偏偏這時候醒，誤會了也好，少一個潛在的情敵。

「你為何不來找我。」

轉頭蘇溫盞的睫毛上還帶著淚珠，沒有注意到阿塵的突然出現與突然離去，滿臉倔強與不滿，兩隻冰涼的小手抓著南清河的衣領，「你怎麼變樣了？嗝……」

蘇溫盞滿身酒氣還打了個酒嗝，南清河有種想把他拎出去扔掉的衝動，但懷裡的人他捨不得，「咱們先進去。」

南清河拉著蘇溫盞進了屋，幸好他沒有反抗。

「小衾你的尾巴呢？」

南清河想著終於能消停會了，怎料轉身關個門的功夫，就感覺有一隻不老實的手在他尾椎骨上摸了一下。

南清河差點炸了毛，蹭一下就抓住了那隻不老實的「爪子」，轉身蘇溫盞一臉無辜，似乎還有些委屈。

南清河深呼吸，強忍著想把他敲昏扔床上的衝動，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是、小、衾。」

蘇溫盞歪著頭，狐耳支棱著，目光疑惑，眨了眨眼。

南清河頗為無奈，將蘇溫盞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語調放柔了些，「看清楚了，我不是小衾，我是南清河，你口中的小道士。」

「小……道士？」蘇溫盞盯著他，空氣彷彿就此凝固，就在南清河快要對蘇溫盞不抱希望的時候，蘇溫盞抽回了手，「你是南清河？」

南清河鬆一口氣，點頭，「是。」

「好吧，小衾去哪了？」

得知面前的是南清河之後，蘇溫盞似乎有些失望，但也乖巧了許多，目光閃爍著，狐耳抖了抖，向下垂了一點。

「不知道，或許是有事走了吧。」

「好吧。」蘇溫盞低低地應一聲，醉酒以後倒像個孩子一般，比平時可愛多了。

「睡覺吧。」南清河笑笑，不論如何，總算消停了。

「小道士，你跟我一起睡嗎？」

「可以嗎？若是同意，我便留下來。」

南清河淺笑，實際上求之不得，但畢竟趁人家醉酒占人家便宜總歸還是有些不好。

「可以，我，有事情與你說。」蘇溫盞眼神閃爍著。

「好。」

見南清河答應，蘇溫盞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轉身就朝著床榻走去，搖搖晃晃不說，還撞到了桌子。

南清河三步並兩步到了蘇溫盞身邊，扶住了搖搖晃晃的小狐狸。

「……好暈。」蘇溫盞順勢倒在南清河懷裡，抱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就掛在了南清河身上。

南清河有些凌亂，蘇溫盞喝醉了逮到誰抱誰嗎？看來以後不能讓他在外人面前喝酒。

「小道士。」

「我在呢。」

「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

可你現在一點戒備心都沒有，叫我怎麼辦才好。

南清河無奈，溫言哄著，扒開蘇溫盞的胳膊。

「喜歡，是什麼感覺啊。」

「我也不清楚啊，大概就是，怎麼看你都看不夠，即使是缺點也可愛吧。」南清河微微愣了一下，眸中溢出的溫柔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彎腰將蘇溫盞攔腰抱起，向床榻走去。

「嗯……我好像也……」蘇溫盞把頭埋在他肩上，低低地說。

「什麼？」南清河將蘇溫盞放在床上，將八爪魚似的蘇溫盞扒下來，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那我好像也，有點喜歡你。」

南清河幫蘇溫盞把鞋子脫了，抬起頭聽見這話愣住。

南清河不敢置信，第一反應是蘇溫盞又把他當成了別人，心中咕嘟咕嘟冒酸水。

「看清楚了，我是南清河，趕緊睡覺吧。」南清河給蘇溫盞蓋好被子，有些無奈。

「我還不瞎，也不聾，雖說我現在頭有點暈，但我還是很清醒的！」蘇溫盞拽著南清河的袖子，翻了個身，腿夾著被子，身後一叢狐狸尾巴搖啊搖。

「你這樣叫我怎麼相信你是清醒的。」南清河心中暗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走，你好好睡覺。」

「嗯……一起。」

蘇溫盞拽著他的袖子，向床裡面挪了挪，上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但還強撐著不睡。

南清河無奈，脫了鞋躺下來，「現在行了吧，睡覺。」

「嗯。」蘇溫盞迷迷糊糊地向南清河懷裡挪了挪，胳膊摟著南清河的腰。

「南清河……」

「嗯。」

「心悅你……」

「嗯。」

「你怎麼……那麼可愛……」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