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必須學會合理或象徵性地表達他的攻擊性，否則他就會出心理問題。

——弗洛伊德

宋清秋坐在沙發上看書，手傷了就打算請假暫時不去了，正好那個病人正好結束了療程。

於傅擾到他的背後，猛地把他的書抽走，念出書名：「《沉淪》，郁達夫的，不看芥川了？」

「看完了，當然就換一本了。」

於傅點了點頭想了想問：「這些書其實都看過了吧。」

「嗯，好看的再看幾遍都可以。」

「那想不想看看新書，換換口味？」

宋清秋搖了搖頭，他很少會去嚐試新鮮事物，他已經找到最喜歡的風格，他就不想換了，舒適圈他不想踏出去，因為要適應。

於傅拿來了書架上一本《樹猶如此》：「白先勇的書，你應該也會喜歡，跟郁達夫，芥川文風有點像。」

宋清秋看著白色封皮，上一個小小的金色拓印的樹在正中央，書質感很好，他最後沒有拒絕，伸手拿書。於傅打開了第一頁，放到宋清秋手上：「這樣會不會壓的疼。」

「不會，不重。」宋清秋偷偷品嚐著於傅最近的溫柔。

於傅穿好風衣，摸了摸宋清秋的臉，有點冰：「冷就……多穿點。」

宋清秋看著於傅應當要出門：「要出去？」

於傅點了點頭：「去看看海棠的情況，這事我有責任。」

宋清秋突然不想看這本書了，好像因為是他的手不好動翻下一頁，但好像心裡突然空蕩盪，他便說：「昨晚說的算數嗎？」

「當然。」

宋清秋伸手繃帶的手：「項鏈，給我。」

於傅彎下腰，摘下項鏈替宋清秋帶上，宋清秋看著他動著手道：「我也想去。」

於傅手頓了一下，摸了摸他臉的輪廓：「他情緒不算穩定，下次好不好？」

宋清秋本想著得寸進尺，但又沒那勇氣，契約關係而已，何必要求他那麼多，最後沒留下什麼才最好。

宋清秋點了點頭，於傅滿意的親吻了一下宋清秋的唇，不自主的說：「還能再親一口嗎？」

宋清秋耳朵有些熱，但他舔到了於傅之前被海棠咬過消掉的咬痕，他有些嫉妒海棠，因為海棠總會做他不敢做的事情，他挺了挺腰，自主的吻上於傅的唇：「想親就親吧……合約上有，都可以。」

於傅一下回到現實，眼裡失落道：「一個月快結束了，錢我等會轉給你。」

「嗯，好。」

簡單明了的關係橫在他們之前，儘管是唇邊的廝磨，他們好像還是停留在那日的酒吧里，於傅總覺得自己老是會錯意，他們之間只不過荷爾蒙衝動，每次都親吻只是頭腦一熱。他也不清楚他們這樣算什麼。

門輕輕關上了，腳步聲逐漸消失。宋清秋想起玻璃瓶里的藥換沒吃，爬起來拿起玻璃瓶，一顆一顆咽下去。手機支付寶提示音想起來，他放下水杯——於傅守信的給他打了錢，並且多了很多。

宋清秋嘆了口氣，心裡很亂，吃完藥就有些困。他發現最近犯困的時間增長了，可能因為於傅的被窩很暖和，味道好聞……也有可能是別的

他看著看書，便逐漸合上眼睛，他蓋著毯子在沙發上睡著了。不止過了多久，陽光灼熱了外面的陽台，他聽見門鈴在響，他頭昏腦脹有些起不來，門鈴不斷迴響在這個空洞的家裡。

宋清秋扶著沙發，坐了起來。門外是美團外賣小哥，他剛想詢問，小哥便說：「於傅先生給你點的，他說趁熱吃。」

宋清秋接過，他對食物興趣止步於補充每天的能量，好不好吃，吃什麼，他都不想考慮。

這碗皮蛋瘦肉粥，他已經吃起來時候不會有過多的慾望，機械進食一會，一半都沒吃到，他就沒有慾望再進食。這碗粥讓他心裡再次纏繞成一股亂線。

他穿上那件卡其色的大衣走出了家門，心情亂七八糟的時候，他就想到處走走，有人群的地方讓他更容易平靜下來。

他走上前幾個月，曾經來過的那條橋，他站了一會，手不自覺的拿起了口袋裡是煙，他將煙在紙盒上敲了敲，熟練的吞吐起雲霧，眼前煙霧散開，他就能看見橋下川流不息的車。

他看著自己脖子上的金色地球項鏈，拿出來口袋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鏈，但反面寫的字是「魚肚子」，讓宋清秋不禁笑了起來，他撫摸了了一會，思緒飄遠。

他抽完兩根後，打算去買口香糖，過一陣再回家，以免被於傅聞見。

他開始想念譚夏調的朗姆酒，但如今許夏不會給他調了，真頑固。

口香糖在口裡咀嚼著，他漫無目的的走著，也不覺得腳有多累，他就這樣沿著橋和路走，當他回過神來時，他來到昨天來的醫院。

他站在醫院卷閘門外，看了許久，又抽了兩根煙，思索了片刻，轉頭走了。

昏沉沉的天，蜻蜓低飛。宋清秋走了不知道多久，擦過無數個人。他百般無奈的走到了一家國小小賣部門前，駐足了一會走了進去。店裡如同二十年前一樣，擺放小零食位置一直沒有變動過，他蹲下（xia）身來看了看。

五毛錢的辣條，小盒子薄荷片，還有曾經被算酸到流眼淚的檸檬糖……看上去好像什麼都沒有變，他拿起眼前那包「海苔片式」的辣條，五毛錢但是特別小一包，以前是這個一倍大，還是有變化的。

他也不算特別愛吃這些零食，但買了一包彩虹糖，揣著兜里，也沒吃。沿著橋準備走回去時，橋頭邊上一個小姑娘守著一個小攤子，看見宋清秋走過來，便喊住：「哥哥來看看嗎？」

宋清秋看見那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類似於兩元店裡的東西，他伸出手輕輕地撥開，金屬碰撞聲音，他耐心的挑選著。

他挑中了一個小巧巴掌大的木盒子，木盒子光滑，木紋自然——是一個八音盒。他打開蓋子，看見金屬的齒輪互相勾連著，他輕輕轉動發條，齒輪運轉開來，清脆幹凈聲音從小木盒裡發了出來，是卡農的《天空之城》，家喻戶曉的曲目。

小姑娘立馬喊道：「哥哥，喜歡就買一個吧，送給喜歡的人也可以啊。」

宋清秋將木盒子蓋上，微笑道：「哥哥沒喜歡的人，不買了。」

小姑娘失落看著宋清秋，自己沒有推銷出去自己的東西，還想著怎麼勸宋清秋買。

宋清秋把口袋裡的彩虹糖拿來出來便說：「抱歉，佔用你的時間了。」

小孩子對糖果沒有抵抗力，接過便說沒事，不買也沒關係。宋清秋再看了看那個八音盒，又向前走去。

細雨打在宋清秋的臉上，宋清秋抬頭看了看天空，環顧四周，走進了書店去躲雨。

他越過一個個書架，看見了於傅推薦給他的白先勇的書，還有一本《孽子》，書被封住了，看不見內容。他還沒看完白先勇的書，但他看完了《樹猶如此》的第一篇，類似於日記紀錄但多少有文藝方式處理過。樹猶如此嗎？

他有點羨慕書里國樣，羨慕的太多，拿裡面的情節幻想過很多他不能擁有的未來，不自覺的有點想笑話自己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現在提不起興趣看書，又把書放了回去。

他不想吃那個藥了，他現在做什麼都沒興趣。

他透過玻璃窗簾看見雨已經糊住了窗戶，只有模糊的一片。他終於感覺了走很久，有點累了。雨沒有要停的意思，越來越大，玻璃被雨水打出的聲音在放大，遇見清晰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