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幽生性純良，幼時隨少司命四處周遊，護著一方婦女兒童，偶時也去月老處幫忙，他尚小，月老也只與他說些人間至純的故事。

「這東西你拿好，你招旱災，這東西可束著你的神力，只要它還在，你就能剋制著自己。」

鹿幽接過那鹿形面具，稚嫩如孩童的臉上揚起笑意，少司命轉過身，只要他好自為之。

鹿幽點頭，他記得這是西王母於少司命生辰時的贈禮。

「阿姐，保重。」

「走吧。」

鶯鳥作歌，飛燕起舞，百鳥開路，只在夜色中踏著流光而來。

「鹿幽。」

他穩穩落在祭台上，腳下踩著的是初死戰俘的頭顱。

他跳下祭台，只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向他靠攏，卻又停在十米開外的地方，起初是低聲議論，隨後聲音越來越大，待環桑聞言趕來時，恰好看見鹿幽皺著眉，鹿形面具附在那頭骨上，環桑不知道他念的什麼，只知他氣惱的樣子像極了他認識的另一個人。

「仙人遠道而來，恕我等失敬。」

「失敬，的確失敬，卻不是對我，你們同為人族，為什麼做這麼殘忍的事？」

「您貴為神靈，自是不知……」

「不知，不知什麼？」

環桑瞥了眼身後，揮手讓人都下去了才說:「不知人心難測。」

環桑的住處倒是應了他的名字，環之以桑，鹿幽還未忘記那祭祀一事，忽然又想起少司命也說過人心險惡。

「您貴為神靈，自是不知人為活著究竟能做出什麼事情，不過既然您覺得活人祭不公平，那我也向您求個公平。」

「你說。」

「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使用您的力量。」

鹿幽有些驚訝，卻聽他說。

「反叛的人只是不過不服我的管教，若是我果真沒有那個能力讓他們服氣那這位子不坐也罷。」

鹿幽頷首，面對這個高傲的男子愣了片刻終於點頭。

「好，我答應你。」

即便環桑有心隱瞞，但那夜神跡乍現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環桑雖拒絕了群臣所謂的朝見，卻不能阻止大祭司來訪。

三日後環桑親自帶兵出戰，大祭司三拜九叩而來，只求鹿幽相助。

「若非前日佔卜測到大王將有不測，小人又怎敢前來冒犯？」

鹿幽心頭一緊，不測嗎？

他沒有給大祭司準確的回答，只要他讓他退下，在天宮時他也學過觀天象，那顆紫薇星便是指的環桑。

「如此暗淡無光，是環桑的緣故嗎？」

他摘下鹿形面具，卻又想起那人高傲的模樣，猶豫許久。

「他是不願我幫忙的。」

回到環桑住處卻也無法安心入睡，出門四處走了走，環桑的住處被高大的桑樹所環繞，濃密的桑葉將夜色斑駁，只看著疏朗的星星，彷彿被桑葉環抱著。

倒也不知道他眼裡是否也有這樣的景緻。

再帶回鹿形面具，臉上不知道滴了什麼，涼涼的，鹿幽伸出手，一滴晶瑩便落在他手裡。

「這是什麼，怎麼會有水？」

「是雨。」

陌生的聲音，鹿幽環顧四周，卻沒有看見任何人。

拖著一雙灌了鉛似的雙腿總算走到家，卻見青鬼一臉悠然，還順便給紅藥換了鳥食，悄悄打量起對方身材，果然人與鬼還是有差距的麼？

「呵，自己懶就不要怪出身。」

青鬼氣定神閑道。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我想什麼？」

臨川咋咋呼呼模樣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青鬼上前敲著他的腦門。

「笨。」

第二日起床時臨川幾乎以為家裡又進了外人，青鬼換了件縞色衣裳，衣尾染了墨色，像墨滴蕩漾在水中。

「今天是什麼日子？」

揉著惺忪的睡眼，臨川換上一套紅色運動裝。

「忌日。」

默默脫了衣服換上白色T恤衫配上黑色牛仔，一邊穿鞋一邊問。

「誰的？」

「鹿幽，龍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