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什麼也看不見了，一片黑暗，只有風在吹……只有寒風在吹

——芥川龍之介

宋清秋關閉手機時，於傅只是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麼，就這樣兩個人無言的回到家中。他們衣服都濕了，要趕緊去洗澡。

於傅替宋清秋撿好衣服說：「你先去吧，小心點手。」

宋清秋看了看剛剛為了給他遮住雨，肩膀那一半的衣服都濕掉了，想了想：「石頭剪刀布吧，誰贏誰去。」

於傅覺得很有趣，這種只會發生在學生時期的遊戲，居然現在還能體驗到，就答應了。

三局兩勝，是宋清秋贏了。於傅攤了攤手道：「看吧，快去吧，別著涼了。」

宋清秋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既然我贏了，而且我手還沒好，那就一起吧。」

於傅看著笑意展開的宋清秋，他心裡沾到了點甜，點了點頭，兩個人一起進去了。

雖然剛開始不是很愉快交談，現在好像又沒事發生一樣，感覺宋清秋在家裡跟在外面不一樣，他好像瞬間能忘掉很多在外面的事情，像魚一樣，在這裡他如魚得水跟自己談戀愛的模樣，但在外面瞬間撇的一幹二凈，沒有任何過界行為。

於傅眼裡有些悲傷看著眼前的宋清秋身體，看過很多遍的身體，但沒這麼認真看過，有些不一樣。

浴室里氤氳的水汽，鏡子上蒙上了一層霧氣，模糊不清如同他們的關係。

兩人坐在浴缸里，於傅細心幫宋清秋洗頭。自從跟宋清秋帶在一塊，耐心倒是增加了不少。

他看見宋清秋脖子上明顯的疤痕，指甲印，很多個，密密麻麻的。他摸了摸問：「這個疤怎麼來的？」

宋清秋閉著眼睛道：「小時候打架，別人抓傷的。」

於傅小聲在他耳邊說了聲：「撒謊精。」

宋清秋嘴角泛起一點笑容，這樣的生活還能過多久呢……

於傅又摸了摸宋清秋肚子上的疤痕：「這個呢？」

「割闌尾留下的。」依舊的不鹹不淡，沒有想要繼續下去的話，越說越冷。

於傅沒有再過問，今天宋清秋願意答他這些，也進步了點。

兩個人就這麼慢條斯理的洗了快一個小時，手腳都泡皺巴巴的才出去。因為水暖和，還是因為舒適，還是因為氣味的放鬆。

宋清秋穿了件外套，坐在客廳前，他看了看酒櫃里的紅酒，有點心癢癢，但明天要去檢查，他也就坐回到沙發上，翻看今天於傅給的《樹猶如此》。正巧看完第一篇。

人去樓空，樹也亡，人也亡，獨剩那一園的花草和孤單。

他嘆了口氣，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傳來——《天空之城》。清澈幹凈迴旋在客廳里，他抬頭看去，於傅轉動著發條問：「這個……送你的。」

宋清秋沒接過，他不想要收禮物。他低頭繼續翻頁：「你跟蹤我？」

於傅有些尷尬，沒想到宋清秋一下就揭穿了，抱住他問：「也不是，你怎麼知道是你今天拿的那個？」

「上面發條上掉漆了一小塊，同一個地方，我看得見。」

「那……」

「我不要，於先生送別人吧。」宋清秋幹脆清楚的聲敲擊在於傅心上，有點發堵，但他生氣不起來。

他看了看宋清秋道：「你是不是生氣了，撒謊精。」

「我跟於先生有什麼好生氣的。」

「因為我今天去看海棠了，沒帶你？」

宋清秋嘆了口氣，合上了書：「於先生要是這麼猜測的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呢？」

於傅有些納悶，剛剛回來的時候還好好能說幾句話，現在怎麼說話冰冰涼涼帶著刺。

「沒……我不是……」

這下好，禮物沒送成，還鬧得這麼僵。

宋清秋：「於先生，我希望你能嚴格遵守我們的合約，裡面沒有提及任何我需要接受你的禮物，而且你不必要給我買禮物。」

這些小物件只要他接受了，他就越難逃離，他就會被牽制離開這裡。因為上面會沾上他們的回憶，回憶殺人與無形，想鐐銬一樣拉著他沉下去。

「那我幫你換藥吧。」

「不用，我可以自己來。」

於傅今天莫名有耐心，無論宋清秋怎麼說他也不生氣。

於傅看著自己跟宋清秋之間無形的隔膜，有些難受蹭了蹭他脖子，吻住了宋清秋的唇：「真的不要嗎？」

宋清秋不會拒絕他的吻，他的撫摸，跟他做ai，但除此之外他一切都在拒絕，無論是他的善意也好，惡意也罷。

「於先生想做就做吧，但麻煩輕點，我明天要出門一趟。」不鹹不淡的態度，讓於傅有些生氣了。

但他也忍了忍，咬了咬他的唇：「我明天帶你去。」

「不用。」

於傅並不是想要折騰他，就渴求宋清秋能給他點溫度，哪怕笑一下也好。

醫院裡海棠醒了，只是還是纏著他，要求他明天再來看自己。到底是不願意鬆手這段感情。他到底是後悔為什麼要扯上海棠這段情，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成年人里的衝動，認真就沒趣了。

他現在只想要宋清秋。他現在也是個無趣的人。

合約關係，宋清秋對他依舊沒有意思，他越來越看不清宋清秋什麼模樣了，他試圖去了解宋清秋，但宋清秋完美無缺阻擋他的前進步伐。

宋清秋看著他的眼睛，嘆了口氣：「不做就去睡覺吧。」

「嗯，睡覺吧。」

於傅把宋清秋放到床上，熄燈在黑暗裡吻了吻宋清秋的額頭，難得溫柔道：「晚安。」

宋清秋轉了身，沒理於傅，於傅自討沒趣，就看著宋清秋的背影小聲道：「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這是於傅跟你宋清秋一路想到的，他總是在欺負宋清秋，想讓他原形畢露，但他快發現自己的心好像被宋清秋抓住了，道不明，說不清的熟悉。

但宋清秋以前應該不是這樣的。

外頭夜很深，少許狗吠，宋清秋沒睡著，他聽見秋風吹樹葉的玩鬧，他聽到於傅睡著後起伏自然的呼吸聲。

他看著前方摸不透的黑，張了張口小聲道：「晚安……對不起……」

一夜兩人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