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發落了屠戶刺殺裴子正一事，方成松果然只是罰俸半年。

鳳九天下朝之後便匆匆回去，將自己關在御書房，黃擇中跟在她身後，好幾次想說什麼，終究沒有開口。

這個人肯定不是先前的鳳九天，可她到底是誰，如今看來似乎並不重要了。

她很睿智，也善良，和先前的鳳九天比起來自然無話可說。可是，她會在這裡停留多久，是不是要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她？黃擇中閉了閉眼睛，她猶豫了。

柳詩書這兩日避嫌，自從遣散宮人的事情做好，他便再沒有出過宮門半步。其實與他也無關的，太傅與國師勢同水火，與他們其實並無幹系。

至於太叔宜，正如他所言，謀害鳳九天的事，他真的不知道。

許多事情都是三錢做的，最多也就是借他的手，他是被利用的。國師果然還是護了他一把，什麼都沒有讓他知道。

可是他也算失職，如今被關在宮裡，頂多剋扣些俸銀，其實和先前並無兩樣。

鳳九天揉著腦袋，趴在桌案上。

「陛下，今日剛好有些小雨，宮內難得清涼，要不出去走走？」黃擇中上前勸她。

不只是黃擇中，鳳九天自己也發覺了，近日不知為何非常心浮氣躁，動不動就發脾氣，對任何事都著急得不得了，難以自抑。剛來的時候也是萬般難以接受，但不如現在脾氣大。肯定不是大姨媽的問題，鳳九天想了想，似乎穿越過來之後就沒有來過大姨媽了，這倒是個好事，她心情稍舒暢些。

沒敢興師動眾請太醫，鳳九天在太醫院出入的必經之路上堵了個小太醫，威逼利誘讓人為她查看，最後發現並無大事，甚至十分健康，除了最近有些上火。

難道真的要少吃荔枝了？

終於又有一件事情放下了，鳳九天悠哉往回走，突然回味過來，方才這位小太醫，是剛給蘇行言看完診回來的。

先前的鳳九天實在是太大豬蹄子了，現在的鳳九天也只能盡量不那麼大豬蹄子。

本以為無雙殿就是皇宮之最了，沒想到沼沚殿才是真的一騎絕塵。

鳳九天感慨，本以為先帝對自己已經寵幸優渥了，沒想到老母親對她的愛和對她父親的愛，差了可不止十萬八千里。

沼沚殿不像是一座宮殿，而是另一個人間。

竹林瓦舍、溪水凜冽，在皇宮金磚玉瓦的肅穆里，叮咚作響出另一番恬淡。

山水相繞，正值炎炎夏日，身在其中卻十分舒爽，院中二十二棵桃樹剛枝繁葉茂，落了滿地的花無人打掃，走在上頭腳尖都是軟的。

鳳九天恍若誤入桃源，一路無言。

黃擇中小時候也陪著鳳九天來過幾次，那時先帝與帝後都在，兩人伉儷之情，無人不慕。後來此地便被封了，再也沒有人來過此處，世人只知道沼沚殿是一座宮殿，熟知這是明帝送給帝後的另一個人間。

身在其中，再心煩意亂的人都要安寧下來了，沼沚殿佔地及大，在其中灑掃的都是前朝的老人，鳳九天走了許久，早已心平氣和，這才見有兩個人在一個花亭中下棋。

長滿細碎花朵的藤蔓順著竹架蜿蜒成一座亭子，裡頭的人笑起來比花還要好看，是蘇行言和他的侍者。

鳳九天還從沒有見蘇行言笑過。

她時常以己度人，若是自己被軟禁在這裡，莫說笑了，不將這裡拆了都是好的。蘇行言也確實一直悶悶不樂的，不管怎麼說都懨懨的，當日還聽了蠱惑，要去毒害她。不過，這都是自己活該。

鳳九天嘆了口氣，再也看不下去，默默轉身離去。

黃擇中摸不著頭腦，只好跟著她離去，心中暗道，陛下這，這是覺得自己不配？

待她們轉身，亭中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們，臉上的笑漸漸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