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宜這幾日瘦了許多。

並不是他憂思過度……他只是單純在慪氣。

因為鳳九天調走了他宮內所有的宮人，連臨近宮殿的人都被調走了，只留兩個侍衛看著他，他只能老老實實在宮裡待命。

在此之前他是十分愜意的，平京之內，無論是新興的小曲兒，還是新來的美人，他總能威逼利誘宮人為他打探最新的動向，可是如今，他什麼都做不了。

鳳九天還是來給他道了個歉。

太叔宜佯裝嚇了一跳，眯眼看向鳳九天，試探道：「陛下方才說了什麼？」

鳳九天無奈，只好重複一遍：「是朕錯了，向你道歉。」

依舊是在梧桐樹下，石凳旁，太叔宜正在剝荔枝。

聞言太叔宜並沒有停下，他像是沒有聽到。大越皇宮十分燥熱，太叔宜的宮殿內卻十分涼爽，除了院中的梧桐樹，還有幾條蜿蜒流淌的石河，只有兩尺深，卻從沒有幹涸過，聽說也是先帝的手筆。

鳳武雖然將人拉進宮來圈著，待他們卻極好。

在鳳九天的耐性用盡前，太叔宜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他猛然起身，手裡還握著一顆剝了一半的荔枝。

鳳九天被他嚇了一跳，太叔宜也注意到了，又緩緩坐下，他連呼吸都亂了，分明是心緒不寧。

「陛下為什麼不放趙平元走？陛下在等什麼？」

太叔宜突然開口。

鳳九天微眯雙眼：「怎麼，關你何事？聽說當時趙平元進宮，是你為他說情，留了他一身武功？除此之外，你還做了什麼？」

太叔宜嘆了口氣，再次站起身來，他將手擦幹凈，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俯拜叩首。

「趙平元此人俠義心腸，不該與我們這些奸佞小人為伍，也不該為小人所利用，還請陛下救他一命。」

當日換魂一事，確實與太叔宜無關。

可他也並非不想讓鳳九天死。

神志不清的女帝，輕而易舉毀了那麼些人，偏偏還能逍遙自在，確實該死。

鳳九天從不為先前的這個女帝辯解什麼，但是她還是想敲開這些人的豬腦袋，看看裡頭裝了什麼東西！紅燒肉麼？

女帝死不足惜，可是，倘若因此再將別人拉入深淵，那豈不是更得不償失。

鳳九天飛奔到霜和殿的時候，趙平元正躺在躺椅上，懷裡抱著他的劍。

他微微闔眼，似乎是在品味，原來坐在上頭享受著也不錯。

被人一把握住手腕的時候，趙平元愣了片刻。太陽太大，這人又站在陰影里，他隔了好久才看到鳳九天的臉。

「起來。」鳳九天拽他一把，「給你機會，殺了我。」

趙平元還沒來得及反應，他被拉得微微起身，懷裡的劍滑落在地上。

「陛......陛下？」

趙平元這次想起身，卻偏開頭咳了一口血出來。

江湖上也不一定都是俠士。

趙平元進宮之時，確實是因為江湖豪傑打架打敗了。可是後來他們另生歹計，讓趙平元進宮，便是為了刺殺鳳九天。

「你有那麼多次機會，為什麼不下手？」鳳九天松將他的頭放在臂彎，讓他躺得更安逸些。

趙平元眉頭微皺，認真道：「對不住，當日，在下看宮中有那麼多人在受苦，確實很想痛下殺手。可是後來發覺，陛下也是人，也總是一個人獃獃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前些日子，陛下突然恢復神智，放了眾人......」

鳳九天被他氣笑：「壞人也是人？你若是不殺她，留她殺了更多人怎麼辦？」

趙平元眉頭皺得更甚，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