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斯有些似懂非懂。但這讓他想起來之前奧格斯特說的，進入學院之後他們不再擁有以前生活的一切：他的大腦里知道自己有父母兄弟卻對此的感覺薄弱近無，這一部分單純是機械的理論知識，沒有感覺神經元可以到達，所以，也不會理解他身為將軍的兒子、特權階級，持續苦惱的親情關係。他們可能會在很多話題上達成共識，這一塊卻永遠是共情盲區。

「那，如果不是愛情，他們現在……？」瑪爾斯說著還謹慎看一眼四周，生怕背後討論被主人公聽到……更像說人壞話了。

提到這一點，埃德蒙似乎也是無奈：「一開始馬丁找他他躲著，怕見了面沒注意到被風尚抓住，會害馬丁挨打。」

瑪爾斯自我反省：「……相比之下我一點都不心疼奧格斯特。」

埃德蒙笑著搖搖頭，然後說：「我跟他說，如果他都不能讓馬丁找嚮導也不被風尚抓，其他嚮導更不可信。瑪爾斯，天賦這種東西真的存在，你知道嗎？每個嚮導都能用精神屏蔽，但我沒遇到誰比他用得更嫻熟，沒有任何人或機器可以識別，如果他要隱藏，我們誰也不可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我相信他帶上我們隊伍一起消失幾個鐘也沒問題。」

瑪爾斯小小驚訝了一下，倒是不知道手下隊員身懷絕技。精神屏蔽可以視為精神屏障的升級，屏障是個透明保護罩，可以阻隔聲音和進行防禦，保證一些需要專註的時刻不被外物襲擊或打擾，一般用於精神治療。而屏蔽霸道得多，完全等於一堵嚴嚴密密的不透明的牆，牆的防禦能力與嚮導的能力成正比，隱藏功能也是，本質來看，精神屏蔽是嚮導的作戰能力之一。

一般情況不用，平時就算用了也不必再費力隱藏。比如埃德蒙上次就沒隱藏，直接用一堵牆告訴他非禮勿視勿聽。

「我遇到過他用屏蔽，當時在訓練場，我以為他在裡面欺負馬丁……」瑪爾斯回憶起當時的情況，他還「威脅」對方來著。埃德蒙無奈笑笑。

瑪爾斯現在知道人家不會欺負馬丁了——疼愛得很呢。他回去也要多寵寵奧格斯特！

「我不清楚馬丁的感受，我與他接觸不多，不過這段時間看他們的相處，兩個人似乎都樂在其中。愛情或是親情，查爾斯清楚就好，在我看來，如果他沒有這個身份接近馬丁，任誰來都是給他製造麻煩，心裡更難受。」話音未落，兩個人都看到黑豹跳躍到跟前，孤孤零零，顯然空手而歸。埃德蒙忽然記起來什麼，無奈的笑容里又添幾分寵溺，和瑪爾斯說：「他這兩天鬧脾氣了。」

瑪爾斯十分震驚！比查爾斯實際上是溫柔大哥哥的人設還讓他震驚一倍！那可是希爾！在人心目中人狠話不多的希爾？！

「咳，我一直很好奇……」瑪爾斯眼珠子一轉，問起，「那你對希爾，是一見鍾情嗎？為什麼…這麼快綁定？」

他們完全可以像馬丁那樣談個戀愛再說。

「嗯……不是，剛開始我想的是單純的合作關係，不過希爾不是那樣想，他的性格有點，你知道，奇怪的堅持，一定要提交申請，然後就……我覺得這沒什麼，他是可靠的哨兵，我的結合熱也難熬。」

瑪爾斯瞭然點點頭：「也好啦，希爾那麼喜歡你。我都想快點和奧格斯特綁定，可是家族不允許。」

「嗯？」埃德蒙一錯神，好像捕捉到什麼，略有遲疑，「你覺得，希爾喜歡我？」

「啊……我是不是說漏什麼，」話是這麼說，其實人已經笑開了，「我就知道希爾不會說的，那我偷偷告訴你。」

把之前跟奧格斯特說過的鮮花的事情告訴他後，瑪爾斯再次表示已經看透希爾：「他裝作悶葫蘆的樣子騙過你們了！」

埃德蒙想起來那束爭奇鬥豔五顏六色的鮮花，他看到時其實也沒注意到什麼，關於來歷希爾是一個字也沒和他提過，花朵就只是插在花瓶里擺在床前放著。自己當時說一句「花很好看」，希爾顧著看蟲獸信息沒有回應。他以為是所有帳篷都有，或者順便拿到手的，不費事所以無須掛齒，哪裡想到……

希爾那時心裡應該很開心吧？還好自己好歹誇了一句花，不然……

不過沒多問就真的大意了，他應該要問的。埃德蒙心裡十分愉悅，得知心上人費心給自己找花，心口總感覺麻麻癢癢——他前兩天都沒敢想那位沉默的哨兵心裡真的有他存在，而現在……

「謝謝你告訴我這個，瑪爾斯，」他由衷道謝，欣然道，「我現在回去找他。」

瑪爾斯目送他離開，自己和身邊懶洋洋躺著的黑豹大眼瞪小眼。他上手擼毛，黑豹大大打了一個哈欠，悠然自得地甩了甩尾巴。

他拉了拉帽檐，把自己的目光完全遮擋。埃德蒙說的「白紙」，是他第一次聽到的關於學院的另一種解讀。有異能很好，國家來養，前途無憂，星際傲遊，宇宙對戰……普通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歷的事情，是他們的日常生活。他自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面，身邊接觸的都是哨兵和嚮導，理所當然地認為到達年紀即可入學，接受技能訓練，而後進入太空，保衛星球。

可是對於一出生是普通人、生活幾年或者幾十年才表現出異能者特質，隨後被學院接收的非貴族的哨兵嚮導而言，說是人生被重啟也不為過——從一張白紙到另一張白紙，覺醒異能之前徒徒成長了軀殼，新的靈魂由學院注入。他之前從未想到這一步，從未想到星球上，如今組成十五個軍團的哨兵嚮導們，靚麗的軍裝和炫酷的機甲之下，都有曾塗滿色彩的卡紙，接著或主動或被動，或自願或強制，全部替換成為，一張白紙。

「瑪爾斯、瑪爾斯？」奧格斯特遠遠就叫他，可直到走近，伸手碰到他的肩膀，才把他喚回神，「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瑪爾斯仰頭看他，被太陽光晃了眼，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嘴上應著：「我剛和埃德蒙聊天。」

奧格斯特拉他起身：「我剛從營地過來，大家休息好，準備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