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仙君！」

時運從屋頂上冒出一顆腦袋，三步並作一步瀟灑跳下來，三躲兩躲來到了梁余身邊。

說實話，還能看到時運，梁餘十分詫異。印象當中時運靠篡改命格在人界招搖撞騙，玉帝不會輕饒了他。

果然，沒等時運說上第二句，他右手手腕就不由自主的憑空被拉了一下，差點把他放倒。

時運「哎呦」一聲，看向一個方向，就見榮德從容不迫地也從屋頂跳了下來。

梁余這才看清，時運手腕上纏著一道細細的鎖鏈，時隱時現，而鎖鏈另一頭的終端握在榮德手裡。

時運被拽了一下當場不爽，可惜他長了張有點娃娃的臉，即便不爽也給人感覺沒怎麼不爽。

「榮德老弟，自己慢能不能不要扯上別人。」時運道。

「誰是你老弟。」榮德同樣不爽。

在梁余印象里，這兩人平時在天界的交流就不多，突然一下子排在一起執行公務。默契度是一個方面，更主要的是這倆人的性格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嗷嚎。」時運雙手叉腰，「我怎麼記得某人比我晚飛升十幾年，不是老弟難道是老妹？」

榮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兩位大哥，時間緊迫啊，情勢嚴峻啊，漫天冤魂啊。你們要拌嘴，能不能等這邊結束了再說。」梁余隨手摘了一縷冤魂熟練打了個結，拽著小尾巴放小風吹。

「或者走開。」湯錦歌面無表情，一點不客氣。

時運撓了撓臉，榮德咳嗽了一聲，終於消停了。

四座大神沒費多大勁兒就把漫天冤魂處理個幹幹凈凈。目前這四人中，最菜的是梁余，好在他的軍師武藝高強。

梁余坐在石階上，托著腮看湯錦歌抓魂，紫衣摻著墨發翩翩飛舞。他微微眯起眼睛，像在欣賞一幅動態美人圖。

抓完最後一隻，時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手腕又被強行拉了一下，差點翻跟頭。另一邊的榮德正在捆束妖袋，動作大得像是在砍柴。

「榮德星君。」時運陰陽怪氣道：「榮德星君好手藝。」

榮德看了他一眼，繼續手裡的活。

時運也不再理他，跳到梁余身邊，拍拍他的肩。神仙拍肩的力道肯定與凡人不同。何況以時運心中他和梁余的關係，完全可以上升到沒輕沒重。

於是，只聽「咔嚓」一聲，梁余的肩膀就這麼脫臼了。

時運弱弱收回手，「余仙君，你如今也太脆了。」

梁余：「……」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脆。

時運說完特意看了一眼湯錦歌，在湯錦歌還沒採取手段把他活扒皮之前，泥鰍般溜到榮德身後。

梁余想得開，畢竟剛成為凡人那會也曾有諸多不習慣，也曾冒失過。比如從高牆一躍而下，逗毒蟲玩反被咬，徒手劈馬車之類的各種嚇死凡人的操作。

湯錦歌用法力幫他把骨頭正了回來。

大小太監還在躺屍，利用休息的空檔，時運給他們講了一遍事情經過。

聽完了事情頭尾，湯錦歌簡單點評了兩個字：「廢物。」

梁余：「……」

犀利的錦歌仙尊。

時運自豪且無奈地攤手，「沒辦法，誰讓本仙君在職期間兢兢業業，天下大小命格處理的有條不紊，一時間還真沒有什麼人能代替我的位置。」

對此，榮德也非常幹凈利索地點評了兩個字：「詐唬。」

時運：「……」

碰了兩次壁的時運不甘心，又把矛頭轉向了梁余，「不過話說回來余仙君，你當人界皇帝按理說也經驗十足了，怎麼連立遺詔這種事都能忘。」

摳手指甲的梁余：「哦。」

「……」

這天沒法聊了！

不是梁余忘了，是他根本沒打算立。一來他沒有子嗣，二來確實沒想到奪位大戰能和不太平的鬼界聯繫在一起，變本加厲引發奇效。

但歸根究底，是他的疏忽。

事不宜遲，四人決定先深入宮中查探一番。

榮德走在梁余則後方，腳步微微加快追上他。梁余側頭看他，榮德低眸看著腳下的石子路像是深思，看了好一會，抬眼對梁余道：「……凡仙死前，說過什麼。」

「他不叫凡仙。」梁余轉眼目視前方，「他叫凡別離。」

榮德很久很久沒說話，久到他們已經穿過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宮殿，才微微開口。可僅是片刻，又緊緊抿住嘴巴，再也沒有說任何。

眼中似是又將那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時光過了無數遍。

梁余微微嘆氣，「他說，讓我們不要殺你。」

聞聲，榮德從回憶中回過神，愣道：「不可能，他不惜自損練就……」

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湯錦歌，道：「練就殺人利器，他比任何人都想殺了我。」

梁余不做解釋，只是搖了搖頭，態度決絕。

所以說愛恨情仇這些破事兒啊，真的是……哎。

榮德盯著梁余看了片刻，又看向湯錦歌，忽然一愣。他們剛才所說的事明明湯錦歌也參與其中，可他此時的表情狀態和態度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往熟了講，即便他和湯錦歌沒有過多的聯繫，凡別離好歹是他座下的第一仙童，如此不聞不問，實屬有點問題。

榮德忽然想到，當年獄鬼之門打開，以錦歌仙尊任職新鬼王統領鬼界為結束。可當年參與其中的都知道，是這位聲名威望的錦歌仙尊親自打開的封印萬年的鬼界之門。

如此情況下，不滅已是最大的恩賜，玉帝又怎可能讓他統治鬼界。

說實話，要不是時運嘴碎走漏了風聲，他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就是當年天鬼交戰的鬼界之主，並且還和他做了幾百年的同僚。

榮德的眼神有點複雜，梁余捕捉到沖他笑了笑。榮德突然很想知道，這兩位的羈絆究竟有多深，能促使他們在記憶不全的情況下再一次相互吸引，走到一起。

「想什麼呢，這麼開心。」湯錦歌道。

「想……我的軍師怎麼長得這麼好看，我真是天底下最福祉的將軍。」梁余呲牙。

榮德和時運不約而同地臉木。

咱們秀恩愛能不能晚上躲屋裡秀，顧及一下單身仙狗們，少數服從多數行不行。

被虐的兩位「仙狗們」默契的和他們分開，兩兩一組把皇宮轉了個遍。

天還未亮，經歷了剛才的冤魂洗禮，整個皇宮連執夜的人都沒有，每個窗戶都是黑漆漆的。

沒有人就不太好辦，他們得弄清楚現在人界的情勢，看看是哪幾方勢力在爭奪皇位，順便挑個有能力的順眼的幫助一下。

搜尋無果，他們又回到了遠處。驚喜的是，大小太監醒了。

公公剛被湯錦歌消除了記憶，沒了看冤魂的驚恐，不過先皇正大光明站在自己面前也夠有衝擊力的，直接雙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梁余：「……」

小的怕歸怕，畢竟年輕。

梁余走過去，小太監抱著昏迷不醒的公公哆嗦成一團，「陛陛陛陛下，您您安息吧。」

梁余挑眉，「奪位愈演愈烈，讓朕如何安息。」

小太監連忙磕頭，不打自招，「都都都是相國公大人！相國公大人想謀朝篡位！」

「？」

梁余轉頭去看身後的湯錦歌。

小太監也順著看過去，他雖沒有他師父閱歷深，但也知道先皇和相國公大人關係好，並在先皇駕崩的數日內也以不明原因升了天。

如今看到兩位雙雙「死而復生」，衝擊力太大，也顧不得禮儀不禮儀，規矩不規矩了。指指梁余，指指湯錦歌，翻頭暈了過去。

可憐的熊孩子。

「鬼王大人，給個說法？」梁余挑眉，他嚴重懷疑湯錦歌又瞞著他搞事情。

就像當年憑一己之力打開鬼界封印一樣。

第一次可以用地位和修作為代價換取，第二次……

湯錦歌的頭歪了一下，「就那樣。」

「……」

如此敷衍的嗎！

時運和榮德看到這倆人如此親密，非常識趣的又去將皇宮裡里外外翻了個遍。

「我有數。」湯錦歌微微靠近梁余，「我不會讓你就這樣下去的。」

這話常人聽起來，尤其從湯錦歌這種級別的人嘴裡說出來，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換了梁余，他知道湯錦歌是為他好，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也有點慌。

好像下一秒咱們的錦歌仙尊就要去懟天懟地，用他獨有的不怕死的方式各種作妖。

「你也別想瘋。」湯錦歌垂眸看著梁余的耳朵，低聲道：「我縱容你第一次，不會有第二次。」

湯錦歌繼續道：「誰允許你和天界那個狗玩意兒交易，誰允許你廢了萬年修為，誰允許你永世輪迴。」

他頓了一下，似是將哽咽忍了回去，冷靜道：「誰允許你…把自己變成這樣。」

梁余的睫毛顫了顫，努力擠出一個很無所謂的笑，「我的軍師要造反。」

湯錦歌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強行掰過來，「你的軍師現在很生氣。」

「所以？」

「所以？」湯錦歌加重了這兩個詞的語調，道：「你再不聽話，我就要懲罰你了，狠狠的懲罰。」

「……」

果然，軍師要造反，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