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政自身難保，他們無意刁難。梁余也不想追問是誰在背後慫恿這個人篡位，或是當了誰的傀儡。

只不過，時運和榮德「探望」昏迷的蔣政的時候，從他書房裡搜出了一封信，上面沒有署名，只有簡短的一句話：小心虎牙。

四個人面面相覷，廢話不多說，風風火火去了虎牙將軍所在的演武場。

他們趕到的時候正值清晨，賣早茶的小販還沒出攤，就聽見演武場里刀劍霍霍的聲音。四位大羅神仙非常不拘小節地爬上高牆，露出三顆腦袋。

「嗡」的一聲，一隻長箭釘在了靶子上，箭頭刺穿靶子露出大半截。

場上一陣歡呼。

射箭的人又高又壯。梁余眯起眼睛看那個大塊，壯得太過頭了，一般軍營里的盔甲根本穿不上，只能特製。

果不其然，大塊頭走到高台上接受士兵們的讚美，三個人看清了全貌。不僅鎧甲是特製的，連他手上的弓，戳穿的箭也是。

這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

大塊頭舉起雙臂，台下的呼聲小了。他喘了一口粗氣，重重「呵斥」了一聲。

台下士兵異口同聲：「虎牙強，虎牙壯，虎牙將軍威猛不凡，虎牙將軍人高馬大！」

四人：「……」

梁余在其餘三人鄙視的視線中捂住腦門兒，這腦殘將軍從哪蹦出來的！他在位期間可沒聽說有這麼個人！

士兵們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喊，喊得梁余耳朵疼。

大清早的，魔音貫耳。

好在虎牙沒讓這種架勢持續多久，他壓了壓手臂，台下的聲音消停了。四個人紛紛鬆了口氣，這年頭神仙也不好當啊。

簡直精神摧殘。

「眾將士聽令。」虎牙將軍威嚴道：「明日午時，我將率領大軍攻進皇宮，奪得皇位。在此期間，勞煩各位替本將軍保密，此乃秘事，不得暴露。」

梁余：「……」

真要秘事你就別在演武場當著一堆人的面說！這叫哪門子秘事！

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點頭點得像撥浪鼓。

虎牙將軍很滿意，他表達滿意的方法和常人不太一樣，只見他仰天大笑，大聲說了幾句「皇位捨我其誰」之類的妄語，然後大手一揮搬來了幾缸酒。

他拿起一缸，仰頭狂灌。

士兵也學著他大早上空著肚子灌酒。

梁余看不下去了，背對著屋檐悶頭坐著，聽著身後源源不斷的嘔吐聲，想找個什麼東西把自己撞死。

「我說余仙君，你這愛將大早上的是不是有點……過於亢奮。」時運斟酌道：「別說凡人了，我這個神仙身體也吃不消。」

「有勇無謀。」榮德精闢點評道。

得，這倆評委又開始了。

梁余轉頭看向湯錦歌，發現湯錦歌一直盯著大塊頭，眉頭微皺。

「怎麼了。」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虎牙將軍身上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

梁余再度看向演武場中心呼呼灌酒的虎牙，凝神盯了一會，搖搖頭。

「可能是我多慮了。」

「沒有。」這回說話的是榮德，他道：「我也能感覺到，這個凡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四個人的視線齊刷刷盯著虎牙，換做常人被這麼盯法也會覺得渾身難受，不自覺找視線的來源。可虎牙無動於衷。

身為一個武將，這點並不合格。

「到底是什麼讓他誤以為自己有奪位的資本。」時運忍不住毒舌。

「緣分。」湯錦歌插話道。

梁余想到蔣政書房裡發現的匿名信，這玩意兒有什麼可小心堤防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兵門外跑來，跪在虎牙面前，雙手舉著一封信。

虎牙拆開信一看，緊接著幾聲狂妄大笑，當眾把信的內容念了出來：「蔣政已敗。」

「本將軍早已料到，蔣政這個莽夫，書獃子一個，有勇無謀！靠他能成什麼大事！」說完又接著笑。

「……」

這話原封不動送給你！

「兄弟們！蔣政已敗，風竹不成氣候，咱們的好日子就在眼前！」虎牙高高舉起那張薄薄的紙，虎頭虎腦撕成碎渣。

「虎牙強，虎牙壯，虎牙將軍威猛不凡，虎牙將軍人高馬大！」

「虎牙強，虎牙壯，虎牙將軍威猛不凡，虎牙將軍人高馬大！」

「虎牙強，虎牙壯，虎牙將軍威猛不凡，虎牙將軍人高馬大！」

神仙四人組：「…………………」

他們想親自下凡收拾這幫人了。

鑒於虎頭虎腦將軍的腦殘程度，梁余根本沒把「明日午時攻打皇宮」這個當回事。從選的時間來看，誰閑著沒事挑個大中午頭謀朝篡位？篡到晚上是不是還得請大家喝一頓？

於是四人組暫時解散。

梁余悶頭吃著路邊早茶鋪的餛燉，抬眼間發現對面的湯錦歌一直看著他。

「我臉上有東西？」他問。

「沒。」湯錦歌笑道：「我就是覺得，這樣真好，以前這種日子都是奢求。」

「那咱們就化奢求為日常。」梁余頭頭是道：「湯軍師，錦歌仙尊，鬼王大人，吃點東西吧。」

「不吃！」

旁邊一個聲音回答了他，梁餘一愣。

不知何時，時運和榮德坐在了他們隔壁桌。

「我說榮德星君。」時運氣急敗壞道：「幾百年的天界同僚，連雙筷子都不給我拿的。」

榮德正吃著一塊油餅，慢條斯理，完美地展現了皇家貴族的風采。他不緊不慢道：「你又沒開口說，讓我幫你拿。」

時運氣得想吐血，「正常人拿筷子都會順帶幫別人拿一雙吧。」

「我就不會。」

「……」

你不正常！

可能還念在天界同僚的份上，時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耐心擺出笑臉道：「榮德星君，我記得，我飛升得比你早，按仙資，我還是你的前輩。你不能……」

話還未說完，榮德抬手夾菜，時運拿小米粥的碗「咣當」一聲，粥撒了一地。

時運：「……」

榮德面無表情吃著早茶，旁邊的時運嘰嘰喳喳。

不知為何，氣氛居然非常的和諧。

或許是凡仙的死對榮德多少有點衝擊，或許是時運終於坦誠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梁余覺得這兩個人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至於哪裡變了，他也說不明白。

清晨稀疏的街道人群忽然變得擁擠起來，全都朝著一個方向匯過去。

梁余攔下一個小販模樣的人，那人在街邊賣豆腐，現在更是連自己的攤子也不管了。

「出什麼事了？」

「造造造……」小販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造？」

「造反了！」小販大吼，「虎牙將軍，造反了！！」

此聲一出，人群更瘋狂了，加劇速度往某個方向匯去。

梁余看了看頭頂的大太陽。

不是吧，大中午頭艷陽高照的，真造反？

湯錦歌往桌上丟了幾塊碎銀子，四個人一轉眼消失不見。

再度現身，是皇宮大門前的廣場上。就在前不久的夜裡，這裡還一度荒涼。如今，草木被戰馬踏平，嘶吼聲充斥著天空，刀光劍影，鎧甲與鮮血並存。

虎牙將軍雙手握著巨大無比的砍刀，浴血奮戰。

就在梁余進一步勘查情況時，背後忽然冷風一吹，刀光一閃。他連頭都沒來得及回，只能瞪大眼睛。

預想的疼痛沒有襲來，他轉身，就見身後一道淡紫色的結界包裹著自己，大刀斷成兩截。湯錦歌直接卸了虎牙將軍一條胳膊，鮮血橫飛。

這一切的速度太快，虎牙將軍還沒反應過來就倒在地上化成了一地鏡子碎渣。

「怎麼有兩個虎牙？」時運有點懵，往遠處看。不看還好，這一看，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混戰的人里豈止有兩個虎牙，二三十個都是少的。通通手拿大刀，遇人斬人。

虎牙可能不算一個優秀的領兵打仗人選，也不算一個優秀的武將。可單論力氣和魯莽程度，他絕對是個一等一的高手。

他在戰場上的方式簡單直白，砍、打、劈，揮刀上去就對了。

一下來二三十個莽夫作主打，還真應付不來。

御前侍衛節節敗退，刀劍無眼，尤其是虎牙手中的刀，就是個瞎子，連四位神仙都受到了威脅。

時運躲來躲去像條溜滑的泥鰍，榮德跟大刀硬幹，湯錦歌邊拆攻過來人的胳膊，邊鞏固梁余的結界。

「是我眼瞎了嗎？？？」時運躲過一擊，「這還是個凡人嗎？」

「有血有肉，沒有靈脈，身上沒有戾氣，非仙非鬼，是凡人。」榮德道。

「……那他為什麼能分身？？？」時運大吼，轉身又躲過一擊劈。

站在結界里閑來無事的梁余眯起眼睛看這場戰局，「或許他身上有什麼特殊之處。」

大刀迎面劈下，湯錦歌神情冷漠，手掌裹著淡紫色的靈力接下一擊，用力一掰，大刀彎了一圈。

「錦歌仙尊，好身手！有你在咱們有保障！」時運躲避中豎起一個大拇指。

「嗡」的一聲，大刀脆裂的聲音。

榮德也用裹著靈力的手掌砍斷了一把刀，像是無形中的較勁。

時運：「……」

戰勢慢慢發生了變化，原本對立的兩股勢力不知怎的化成了一股，都來攻擊他們。

虎牙本就強壯的身體發生了變化，肌肉明顯膨脹，關節處皮膚開裂，像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強行生長。

周圍的場景開始扭曲，腳下堅硬的石磚變成了細軟的沙子，腳一踩便陷了下去。

「這都是什麼妖魔鬼怪！」

時運躲不過就要往梁余身處的結界里沖，結果撞了個鼻青臉腫。他捂著半邊臉，「腫麼回事！」

「不好意思。」湯錦歌徒手放倒一個虎牙，「這是用我心頭血結出的封印，只有心上人才能進去。」

時運：「……」

護犢子護得也太明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