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
小說: 茫茫夜 作者:长夏不逝 字數:3438 更新時間:2021-01-18 04:15:20
於傅從破舊的筒子樓道里往下走,轉頭看見了躲在一樓樓梯下哭的宋清秋,他們兩個人面面相覷,身上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看著宋清秋眼睛,全是淚和鼻涕糊你一臉,脖子上全是手指的掐痕跡他走了進去問:「誒,邋遢鬼,你幹嗎一個人在這哭。」
宋清秋抬頭看他,撇頭冷冷地道:「我哭關你什麼事?」
於傅鑽了進去:「我關心你,你就這樣對我?要不是看你好看,我才懶得管你。」
宋清秋又開始悶聲流眼淚,漂亮是宋清秋在玩弄他的時候說過最多的話,彷彿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刀,彷彿搗弄他的心臟。
於傅見不得別人流眼淚,他明明在誇人,怎麼還誇哭了,他緊張問:「你是不是傷口疼?」
宋清秋只顧著哭,沒理他。於傅看他哭也不出聲,就靜靜流眼淚,快讓他更加愧疚了。他拉起宋清秋的手:「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保准好玩。」
宋清秋聽見這句話增加了害怕,哆嗦往更角落的地方躲去。於傅不知道他怎麼回事,但看他那麼害怕,應該跟他一樣,通病相連吧。
他開口道:「我被我爸打了,我剛剛逃出來,你再不跟我走,我就要被抓回去繼續被打了。」
宋清秋搖頭:「你自己快跑吧,別管我。」
「你是不是傻,看你那樣子,你被人欺負了吧。我跟你說傷口不處理,肉會爛掉的,你就等著沾滿小蟲子在身上吧。」於傅恐嚇宋清秋,還形容著蟲子如何吃掉他的皮肉。
「你後面,就有……一個大蟲子!」
宋清秋被嚇的從那角落裡爬出來,他抓住於傅的手,於傅擔心他反悔,拉著他的手就往外面跑,跑過那個沙堆,那個柵欄,順著臭水溝河道,跑到了一個公園裡。
兩個人跑得氣喘吁吁,宋清秋握著那個有力溫暖的手,心裡有些心安,這人應該不會欺負他。
於傅打著他翻進一個有圍欄的地方,裡面雜草叢生,走了幾步,看見一個破破爛爛,已經塌了的瓦房子,他拉著宋清秋進去。外面看起來雖然破舊,但房梁倒塌攔著地方,往裡走,擋住的盲區里居然有一個破沙發,躺兩個人絕對沒有問題。
於傅讓宋清秋坐在沙發上,轉身去搬開牆角的幾塊磚,拿出來一個小藥箱子。他得意洋洋打開盒子:「歡迎來到魚肚子的秘密基地做客!」
宋清秋被他那裝模作樣地聲調弄笑了,笑起來讓於傅忘記了手上的動作,想多看兩眼,果然好看。於傅再從沙發旁邊拿了個礦泉水瓶,在那個外頭有個水龍頭,於傅敲打了幾下,流出一股子的水。他裝夠了半瓶,就拉過宋清秋的手,把水倒上去。
水冰冰涼涼地給了宋清秋結結實實的一個激靈,他條件反射抽回手:「你幹什麼?」
「你這傷口都沾到灰了,發炎我可不管你。」
於傅刀子嘴豆腐心,把傷口都清洗了一下後,給宋清秋塗上了紅藥水,脖子上他看了看,塗上了跌打酒。火辣辣的感覺伴隨著於傅的手一點點燃燒起來,宋清秋耳朵紅了起來。於傅沒留意,塗完就給自己重複剛剛的動作。
宋清秋看他熟練地操作,想著他應該是經常挨打。於傅突然地把校服脫了下來,宋清秋看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和淤青,就算他們剛剛認識,看著就讓他人發疼。
兩人都不說話,沉默著,於傅看他眼裡帶著悲傷,總是鬱郁寡歡的樣子,把跌打酒放他手上:「幫我塗一下背後,我塗不到。」
今日有個幫手,怎能不用?
於傅得意讓小漂亮給自己塗藥,但是宋清輕輕柔柔地怕弄疼他,這藥水全流下來,於傅感覺癢連忙說:「你用點力,不疼。」
宋清秋這才在手上加了點力量,模仿剛剛於傅給他擦藥。外頭突然下來小雨,這個房子到時不是滲水,恰好被那個一會房間碎瓦給擋住,著實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但兩個人都沒有問這些傷口,於傅本來也想問,但把衣服穿上後,兩個面面相覷,雨沒下完,他們也不能走。
宋清秋知道於傅想問他這些傷口怎麼來的,可是他一直沒問。於傅打破僵局:「你是不是也是SD市第一國小的?」
宋清秋乖乖地點了點頭。於傅再問:「哪個班的?」
「一班。」
「我們一個班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剛來不久,也……沒去過幾次……」
宋清秋因為這個想起來之前宋嵐對他昨的一幕幕,因為多次的玩弄他,導致發燒沒去學校。噁心感油然而生,止不住的幹嘔起來。於傅被他驚嚇到了,撫著他的背,著急地問他:「怎麼了?」
宋清秋因為幹嘔,眼睛流出眼淚,整個臉發紅,他不住地想要嘔吐,搓弄著手,好臟……好臟……
他開始發抖,於傅擁抱住他:「沒事沒事,不要害怕,這裡沒有人會找到。」
宋清秋緊緊地抓住於傅這個救命稻草,他止不住的哭泣,為什麼宋醫生要這樣對他。於傅任由宋清秋揪著他的衣服擦眼淚,擦鼻涕,就靜靜地拍著他的背,等待宋清秋平息下來。
宋清秋後頭哭累了,腦子缺氧發暈才小聲抽泣起來問:「你怎麼不問我……我的傷口怎麼來的?」
於傅拿著口袋裡的紙巾給宋清秋:「這個……我怕你再回憶起來難受。現在好像也挺難受的……」
宋清秋心裡柔軟起來,抱著於傅更緊了,就這樣趴在於傅的肩膀上,聞到那個簡單的洗衣服味道,好安心。
外頭雨還在下,但逐漸縮小了。兩人已經擁抱著,在互相取暖。
自從上次兩人因為擦藥,兩人經常湊在一起,於傅總是為宋清秋出頭,但寡不敵眾,總是挨打。宋清秋總是沉著聲讓他不要再護住他,白白挨打,太蠢了。可於傅就看不慣那些人罵宋清秋臟,他們才最臟。這一來二去,倒是練出來點打架經驗,打出來名氣。欺負宋清秋的人都知道身邊多了於傅這個不怕死的護著,也還是背後罵幾句,但不能讓於傅聽見。
於傅坐在自己的魚肚子基地里,任由宋清秋給他塗藥,宋清秋因為生氣,故意下狠手,於傅疼得呲牙咧嘴:「小南瓜,你輕點。」
「知道疼,打個屁架。」
於傅知道宋清秋是愧疚,也算是一種另類關心他,也就笑笑:「那群傢伙,說好的一對一,結果找來一群人,就TM一群慫逼。」
宋清秋用力摁那淤青,冷聲罵道:「傻(sha)逼。」
「誒!漂亮人不能講髒話。」
「現在你也看到了長的好看會講髒話,傻(sha)逼,轉頭。」
於傅看著宋清秋給他上藥的手,認真的神態讓他的心臟如同雨聲一般一點點落下——又下雨了,真是個多雨的季節。外頭雜草被雨淋過,冒出一股股的清新的草味,縈繞著他們,心底里某個嫩芽也在冒出頭來。
於傅本來想要問宋清秋高中讀哪,宋清秋哪知道他要轉頭,猛然間,兩人之間的距離可以聽到對方的喘息聲,於傅不住地掃過宋清秋的睫毛,眼睛,堪堪落到唇上,年少的悸動如同雨一般,蔓延無盡,散發著清香。他低頭便能吻上,宋清秋驚恐爬滿了臉,立馬推開他,丟下藥,跑了出去。
於傅沒想到宋清秋反應如此劇烈,他追出去,拉住了宋清秋。傾盆大雨讓兩個人立馬渾身濕透,於傅因為傷口沒有癒合,被宋清秋一扯,又一點點冒出血來。宋清秋本想著道歉,可是一旦他想要到於傅剛剛要吻他,他就想到宋嵐。
他腿腳發軟,倒在了公園裡樹叢旁邊,這時候大雨,根本不會有行人路過。於傅不敢靠近宋清秋,他怕有驚著他,就站在旁邊用外頭替他擋點雨,宋清秋淚水混著雨水,兩個人渾身都是濕漉漉的。
於傅知道宋清秋被宋嵐玩弄過,他無能為力,他只能幫宋清秋阻擋四面八方而來的攝像頭,他厭惡這些拿閃光燈攝像機的人,無限放大別人的痛苦,來拿自己的利益。
宋清秋拉了拉於傅的褲腿,於傅蹲下身體,於傅發育比宋清秋快,高了他半個頭,算是學校數一數二高的。宋清秋每次講話還要輕微抬抬頭,於傅倒是遷就他彎腰聽他講話,也不嫌累。
宋清秋淚眼婆娑,睫毛上沾著水,眼角塗了胭脂般。他看著於傅手臂上的傷口,不住又想要哭,於傅想起那時蹲在樓梯下的宋清秋:「邋遢鬼,你怎麼又哭鼻子?」
「你說說話,別不理我,我錯了,你別討厭我。」
宋清秋抬頭,輕輕地吻住於傅低頭下來的唇:「你的吻,我不討厭。我只是有不愉快的東西,會盡量克服他。」
於傅心疼地抱緊了宋清秋,他們如同被丟棄的小狗一般,想起了他悄悄在身邊哭泣的每個夜晚,雨里兩個人濕漉漉的擁抱在一起,苦難給予他們無盡的苦澀,他們彼此一起取暖,索取一點點的甜味。
「於傅,我們說好了,你不能反悔。」
「我會一直記得你的。」
年少的歡喜如同春潮帶雨,熨貼地滋潤著萬物,他們是這天地中一簇野草,享受著那份愛戀的清甜。
因為有了於傅,宋清秋就跑去於傅的家中,等到自己的母親回家,不用去宋嵐家裡,因為於傅有了宋清秋,父親為了面子也很少再打於傅。但每日每夜都在噩夢裡渡過,宋清秋身上的傷口,都是自己劃的,他忍受不了自己身體處於本能的骯髒,但於傅出現,幫助他放下對自己的自責。
他們決定一起籌錢離開這裡,放學一起去撿垃圾拿去賣,拿著玻璃罐子去數硬幣,湊夠車錢,他們就走,去哪裡他們沒有想那麼多,只要能離開這裡,有對方在,哪裡都可以。
一切都被年少無知打敗。
宋清秋消失了,如同一個書里的角色,沒有任何消息,憑空消失,樓道里沒有她們這個住戶,他也搬離這裡,隨媽媽改嫁。
宋清秋只留下來一條項鏈給他,好像除了項鏈,他就不無法證明宋清秋存在過他的身邊。
後來……後來又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