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避
小說: 茫茫夜 作者:长夏不逝 字數:3125 更新時間:2021-01-20 13:36:11
距離太近愛也會變成一種消極的東西。 ——渡邊淳一 《失樂園》
陽光隨著窗簾一起搖擺,窗戶被打開了,外頭冷空氣灌了進來,於傅被吹了一臉,被凍醒了。於傅不情願睜開了眼睛,下意識撈了撈旁邊的人,但旁邊已然是冷的。
於傅迅速爬了起來,
已經是快接近中午了。
於傅驚覺地坐起來,他趕忙穿上衣服,沒有,哪裡都沒有宋清秋。
現在宋清秋還處於回溯記憶的階段,會按照記憶行動,他會跑到哪裡去。他沒有參與宋清秋離開他的日子,他現在才發現他完全不了解宋清秋,愛去哪,會做什麼,那些小小的習慣,他的全部不知道。
無力感襲來,他穿起大衣,跑出來家門。去哪裡,去哪裡找他。他不敢開車,他怕開車就錯過宋清秋,他在街道上一個個尋找。
他漫無目的,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在街道上來來回回幾次。
他喘著氣跑到了宋清秋上班的心理所,程曉看著眼前的於傅,有些驚訝。上次見到這人時,明明精緻帶著點儒雅。現在確實實在有些不修邊幅,在找宋醫生?
「宋醫生,他已經請假有一段時間了。」
「請假,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概兩三個星期前吧,那時候來辭職時候,看他狀態很差,他說是身體緣故要休息。」
於傅跟程曉道了謝。宋清秋你到底著幾個星期,都做了些什麼。
太陽彷彿在天空中是個擺設,散發著刺眼的光芒,卻帶不來一點兒溫度,於傅從腳底寒到手指尖,宋清秋曾經走過那個橋,他也去了一趟。沒有人,他在那裡站了一會,看向底下川流不息。
這裡好像是他之前剛過來時,剛搬家的時候經常經過都地方。他現在心煩,躁得很。
人離開了他也不知道……
旁邊那個賣兩塊錢一件小攤子的老太婆認出來看見這個人,朝他笑了笑,開始自顧自說起來:「你好像之前那個經常來的小夥子,但他頭髮更長,老喜歡站在這裡等什麼,我剛開始以為是個姑娘呢。」
於傅一愣連忙,開始著急地比劃問:「是不是還比較白,然後身體……很瘦。」
他還發著燒,還到處跑。
「誒,是。不過他也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每次來都會來我攤子上看看,買上兩件東西。其實我看出來,他買的那些他根本用不著,非要幫我這老太婆。」
宋清秋看來是常客,都被人記得這麼清楚。
「那婆婆,那他常什麼時候來?」
婆婆抬頭想了想,看向自己對攤子:「誒呀,人老了有些記不住。」
於傅瞧見心裡有了些數,去攤子上挑揀了一些東西,看到一對看起來比較劣質的戒指,但這個純金屬的造型還挺好看的。
他突然閃過一個打算,他們那個帶著契約味道的結婚儀式,他連一枚戒指都沒有給過宋清秋。
八音盒都不會收……戒指,他會收嗎?
現在宋清秋說愛他,是以前的宋清秋,還是現在都宋清秋。
可是不管怎麼樣,於傅全部都被「宋清秋」三個字標記著,他就是宋清秋所屬物品,他心甘情願。
兩元攤上都東西貴不到哪裡去,他想知道更多宋清秋的東西。
支付寶很快收到了,老人滿意地回答了於傅的問題:「一般傍晚,黃昏時候他就來,一站就站一個小時,我都想給他搬個凳子,看上去在等人。哦對了,你是他什麼人?」
於傅有些哽住,他現在算宋清秋什麼人?partner,couple,還是lover。
他咬了咬牙,笑著說:「我是他的伴侶。」
老婆婆好像見怪不怪,笑了笑說:「難怪,他幾個月前就經常來了,這裡附近他好像都經常走,你在找他?」
於傅心裡被堵得慌,他心裡除了慌亂,就是有種上不去下不來的鬱悶。他還沒有這個橋上的婆婆了解宋清秋的多。
他不就是幾個月前搬過來的嗎?
宋清秋你是在這裡等我經過,就為了看我那一面嗎?
他謝過了那個老人,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在人聲,車流不息的馬路上,於傅看著來來往往的他們,腦子裡開始了不斷的回憶。
那他從跟自己簽合約開始說的每一句。
「沒事,不用改,挺好的。」
「沒事,我不疼。」
「對不起,又弄髒了你的地……」
「沒關係,不用來接我。」
「謝謝,你不用對我這麼好。」
「你不用給我送禮物。」
……
他現在想起來的每一句,他都能品嚐出來,他說出的話里的苦澀味道,愧疚,歉意在心裡蔓延開來,化不來,散不去。
等他被車鳴聲拉回神識,橘黃色的日落的餘暉,太陽如同一塊血團一樣在降落,於傅這才挪動了已經僵硬的步子,回家去。
如果家裡等不到,那他就報警了。
現在天氣這麼冷,他穿好衣服出門了嗎?
燒都沒有退,他會不會在哪裡很難受?
他回去了家裡去,他開始嚐試給宋清秋打電話過來但電話依舊跟之前一樣,是打不通的狀態,又是那樣消失。
為什麼總是一聲不吭,就不見,離開他。他是不是回到原來的記憶了,所以回想起之前自己,是不是厭惡他來。
也是,一開頭就是自己把關係扭曲了。他們的重逢建立在金錢堆砌上,宋清秋其實並不是為了錢跟自己在一起,那他現在算個什麼?
是他自己讓他們的關係骯髒,他變得跟宋嵐沒有區別了。
宋清秋等到了清醒,就會跑吧。是個正常人,都不會留在他身邊。
破碎的記憶重現開來,是血腥味,在喉嚨里,散發開來。眼前是止不住的黑,是壓迫窒息。
狹小的雜物間,沒有窗戶,沒有光芒,只有無盡出血液充斥著他的鼻和嘴,他總是數不清身上的傷痕。
男人似乎喜悅他身上留下的雨傘血液,酒瓶碎片,藤條,都在警告他不能逃跑。
「你還跑……不讓你跑……」
「不準跑!」
……
他有些心裡有東西在怒吼,他開始忍受不了,宋清秋,你不可以跑。
不可以跑……
所有的憤怒佔據了頭腦。他感受了自身散發出來的戾氣,開始失去了判斷,沉沒了理智。
他砸碎了旁邊的花瓶,相框,他開始找東西發泄心裡,那天燒不盡的火與恐懼。
但他無法與自己所固有的矛盾和解的時候,他開始變化,變得極度暴躁,失去意識一樣,沒有人性。
他被什麼在蠶食著,包裹著,只能透過砸壞東西來抵禦和緩解。
他聽見了玄關的門開了的聲音,他沒有顧及到任何東西,他跑了過去。宋清秋提著菜袋子回到家裡,於傅一把拉過他,掐住了他的脖子,宋清秋被於傅暴力地推到牆壁上,手上的菜袋子掉落在地上。
宋清秋頭被撞在了牆壁上,手臂上的力量不斷加大,他透過那些亂七八糟的劉海去看於傅,眼裡全是血絲,如同地獄變化而來的閻羅王,來索要的性命,沒有人識,只剩下殺戮一般。
宋清秋掙扎著想要說話,但他說不出來,他想起來了於傅對他說過的話。
「如果我對你有了實質的傷害,跑。跑不了,就那東西砸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有任何的不忍心,宋清秋。」
宋清秋他明白於傅現在什麼癥狀,但他還在大病未愈,並且掐脖子,總讓他想起來宋嵐對他所做過的一切,他在發抖,腿腳酸軟。但他忍著噁心,想讓於傅清新一點,他可以呼吸地空氣越來越稀薄,生理反應,眼角不斷流出眼淚,快要窒息了。
於傅這是陷入了癔症,應該是產生幻覺期間了。
再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有危險。
那就只能這樣了。
宋清秋摸到旁邊不知道什麼東西,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砸上於傅的腦袋。頭部撞擊聲音應聲想起來,於傅向玄關的牆壁倒去。
宋清秋缺氧過久,他快速地吸食著氧氣,倒在地板上劇烈地咳嗽著,一聲聲地逐漸消失下去,很快沒有聲音。
於傅被頭部劇烈的疼痛敲打,耳邊劇烈一陣耳鳴聲,他彷彿有一種夢中初醒的感覺,止不住地低沉。
他模糊間看到了宋清秋倒下,他瞳孔猛然地一縮,宋清秋……
他緊緊地抱住他,宋清秋完全已經沒有力氣依靠在於傅的肩膀上,蒼白臉上那眼上那一圈的紅和本來就是雪白的脖子上是紅泛紫猙獰的掐痕,打著指印。
於傅看著那些可怕的痕跡,是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他這與宋嵐有何不同,那無法控制的行動和神智讓他害怕。
宋清秋眩暈消退後,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著低著頭的於傅,他感受到了手背上的溫熱,他的手去摸還有滿是淚痕的於傅,於傅錯開了臉,他低沉著聲音:「宋清秋,你先別靠近我了。」
宋清秋艱難地支起來身體,手臂想要環繞抱住悄聲哭泣地於傅,於傅再次避開。
他拉起來宋清秋,抱他到房間,路程里宋清秋堪堪掃過客廳的狼藉,於傅蒙起了他的眼睛。
宋清秋感受到了於傅結實點手臂,但他在顫抖,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於傅把卧室門關上了,站在門外頭,他扶著額頭,嘆氣打電話給溫錦溪:「你幫我照顧一下宋清秋,我要出去一趟,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