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枯
小說: 茫茫夜 作者:长夏不逝 字數:2714 更新時間:2021-01-31 01:18:23
我說的每一句「不愛你」里,藏著我不能說出於口的「我愛你」
昏天暗地的睡了不知多久,於傅醒來就吃點東西,再吃藥,再沉入睡眠中。如同複製粘貼一般,過了好幾日。他的窗簾沒有拉開,不知白天還是黑夜,於傅現在沒有了躁動,心裡如同一灘死水,天花板好像在降落一樣,壓迫著他。
他不想動,腦子昏昏沉沉,他聽見耳朵邊無由而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如同電流一般。他不想去管,他同沉溺於悲傷的大海里。
他突然被一根神經拉起來,他走到門邊,他打開了客廳的燈光,看見了門口前的小零件,碎片以及被摔掉大塊漆的八音盒。於傅蹲下來,一個一個去撿,撿著撿著,他就開始流下眼淚,將小零件掐進自己的掌心。尖銳的刺痛感拉回來一點理智。
這是宋清秋離開前想要帶走的東西。不是不愛他嗎,不是不收他的禮物嗎?為什麼要特意去拿抽屜的八音盒再走。
於傅開始無聲的流下更多的眼淚,他發瘋般的想念宋清秋,但人是自己趕走的。他拿出手機,將他最後剩餘宋清秋三個月的錢,全部加倍給了他。
如果他需要錢,他可以給他。
但他不想再聽見宋清秋辱罵自己的話。
於傅魔怔地拿起來那些散落的零件,走到他的工作台上,他拿出工具箱里的工具,他一塊塊想要拼裝上去,可是,零件又會重新彈出來,蹦回到桌面上,一些歸零。
他好像不知疲倦似的再次重新組裝回去,但一切都跟第一次一樣,手上的螺絲刀摔落,無聲的悲傷從腦子中徒然炸開。
「宋清秋……小南瓜……」
沒有迴音。
他們關係結束了,沒有了,八音盒不會再轉了,書也不會有人在翻開了,放映機機也不會再打開。
他們的一切都結束了。
「宋清秋,我還是好想你。」
宋清秋回到自己的家中,他回到心理所,打算再做幾天他就辭職,離開這座城市。
這幾天除了坐診之外,剩下的時間他不斷翻閱關於躁鬱症有關書籍和病例,寫了頁的注意事項,打算最後一併發給溫錦溪。
唐凡給他打了無數次電話,讓他回去繼續做化療,宋清秋拒絕了,他現在雖然會經常晚上發作腹部疼痛,吃不下東西之外,雖然偶爾會咯血,比化療時候疼好太多。
他最近都精神大不如前,打算最後發文件的時候,希望溫錦溪以後好好照顧一下於傅。
過了幾日,宋清秋感覺有些頭疼,想出去透透氣,他看見馬路對面的於傅,他有些詫異,於傅也看見他了,手上抱著一束花,但看見宋清秋沒在看他,於傅有些失落的抱著花站在心理門診對面。
宋清秋看見沒有說什麼,重新回到了診室中。
等下班出來時,那束花,放在前台上,在餘暉光芒下,是漂亮的洋桔梗,花瓣上還沾著露水。程曉不知道他們的事情,晃動著腦後的馬尾,高興地宋清秋說:「你愛人,來給你送花了,你們感情可真好。」
花上有卡片寫著:「對不起。」
於傅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沒有任何對不起自己。
宋清秋看著那束花,苦笑道:「關係不好。」
「怎麼了,吵架了?」
宋清秋搖了搖頭道:「明天再來,別幫我收著。」
於傅的錢他收到了,他應該感謝於傅讓他在最後把債還清,他想著等這月結工資,加上做了幾年的獎勵金,應該可以還給於傅了。
但現在於傅又要怎麼樣?他已經說那麼明白了,他還不明白嗎?
他們都是愛情里的侏儒,膽小鬼,沒有勇氣踏出那道峽谷,他不能輕易許諾給於傅,所以他已經很感謝於傅那幾個月里分個他的愛意,所以斷幹凈才好。
可是於傅似乎沒有這樣的想法,後面送來的花,各式各樣的,滿天星,洋桔梗,玫瑰……每天都會按時放在前台,惹得裡面的人在議論宋清秋和於傅,可是宋清秋一直見不到人。
每天的卡片上都是於傅寫的「對不起」。
藕斷絲連的關係,不是他想要的。掐準時間,果然看到於傅抱著花從馬路對面過來,他見到宋清秋,眼裡閃出來一絲亮光。
於傅現在吃了藥,情緒穩定了些,只是思想和行為變的木納了許多,這是吃了藥的後遺症。宋清秋看著於傅問道:「你還來做什麼,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於傅看起來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可以看得出來臉頰旁邊沒有肉,但看著自己的眼睛,閃著亮光。
於傅有些慢地動著嘴:「我也不知道,我就想給你送花,因為你上一天的班,肯定很累吧,看見花會不會覺得愉悅一點……可能也不會愉悅吧,可能因為因為是我送的。」
「可能因為我吃了藥緣故,說話有點亂,但宋清秋我很想你。」
他忍受了快一個星期空蕩盪的家,他打開雪櫃就能看見宋清秋在雪櫃里存放過的東西,盒子上面貼著宋清秋以前寫下娟秀的字體,寫著什麼多吃,什麼少吃。
於傅每次看到都蹲在地上哭泣,他對宋清秋的想念已經到達了頂峰,夢裡,以及各個地方都是宋清秋的痕跡,他只要醒來看見宋清秋離開了,心裡猛地失落。
他每天都會在清醒的時候去修那個八音盒,可惜總會彈出來,以失敗告終。他開始恢復寫小說,除了現在更新的那本之外,他打開Word文檔,寫了另外一個故事。
不會,其實我都聽得明白,很高興——宋清秋想著,但他不能表現我出來,他忍不住的鼻子發酸。
「於傅,我想我們說清楚了,我不愛你,你明白嗎?」
於傅點了點說:「你騙我,你明明喜歡我的。」
宋清秋微微一愣,於傅接著說:「我送你的每一束花,你都拿走了,不是嗎?」
宋清秋咬了咬牙:「沒有,我全部扔掉了。」
「撒謊精,我明明看到你抱回家了。」
於傅把花塞進宋清秋的懷裡,宋清秋沒見過這個花,撲了滿懷的香甜,可他的心底只有苦澀,滿腦子都在告訴他,他需要去拒絕。
宋清秋笑了,冷著聲音道:「於傅,如果那天你沒有聽清楚,我就再說一遍。我不愛你,我對你的愛,也許年少時有,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這份愛意死在你與別人交合的時候,死在你把我推出門外的時候。」
「錢給完了,我們合約算是結束了。」
宋清秋每句話如同臘月冬日的一把冰錐,狠狠扎入於傅的的心臟里。言語就是這樣,無形卻銳利。刺傷了兩個人,拉扯開一條鴻溝。
「撒謊精,你還在騙我,那你為什麼還要接過我的花呢?」
宋清秋咬著嘴唇,忍著心裡叫囂著尖銳酸疼,把那束飄香的花扔進了綠皮垃圾桶里,他揚起笑臉對著於傅說:「於先生,合作愉快。」
熟悉的那句話,於傅愣住,他好像還是做錯了,一切都是混亂的,他沒有計劃每天給他送花,就是想看看宋清秋。
宋清秋轉身要走了,於傅一把牽住他的手,宋清秋很快感受到了唇上的溫熱,以及於傅手掌在他腰上的力氣。很快地於傅攻過宋清秋的牙關,舌頭挑上他的舌頭,宋清秋嘗到柔軟卻立馬清新,壓破了於傅的嘴唇,一股血腥的金屬味在兩人口中蔓延開來。
於傅下意識地想去擦掉宋清秋唇上的血跡,宋清秋一把推來於傅:「於傅,別再來了,我不會再愛你了。」
宋清秋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從放在胸前口袋裡拿出來那條項鏈,寫著「魚肚子」金色的地球項鏈,他拿來出來,一同扔進了垃圾桶里,這次連個響聲都沒有了。
於傅的心臟墜入了峽谷,麻木的陣痛。
宋清秋頭有沒有回,他回到了診室,靠著門忍住眼角落下的眼淚,已經腹部劇烈的疼痛。
他害怕他一回頭,就會被於傅看見,他眼裡的淚水。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他明天要離開了。
這個漫長的冬天還在持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