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後來的事。

徐小四三歲那年，徐敬從外地回來。

母親抱著小四帶著他歡天喜地地在家門口等著，等了許久，小四都睡過去了，那輛熟悉的馬車才滾著車軲轆過來。

僕人們還在打趣：「夫人恨不得撲過去呢！」

母親笑罵了幾句，但眼睛裡全是笑意。

他那個時候怎麼沒發現駕車的老李頭看母親的神情是同情呢？

馬車停下來，父親先下來，一年未見，父親似乎變了一些又不知變在了哪裡。

母親將小四交給貴嬤嬤，笑盈盈地準備上去，卻很快停住了步子，僵在原地。

父親並沒有嚮往日一樣朝母親大步走來，反而轉身撩開車簾。

徐三站在柳玉寧身後，看見那車簾後伸出一隻手，纖長白嫩。只那一眼，他就忍不住在心底嘆一句：美。

他看著父親小心翼翼地扶著一個美人下來。

那美人雪膚雲鬢，長身細腰。一雙眼似水杏，一點唇似朱丹，俏而帶媚。

他從未見過如此美的美人，美得令人忘記呼吸。

那美人一點也不膽怯，一雙眼睛笑嘻嘻地看過來。

他一下羞紅了臉，但立馬察覺不對，忙走到母親身旁，看見母親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他伸手趕緊扶住母親。

母親勉強地笑著，讓他趕快帶小妹回去。

貴嬤嬤也白了臉，抱著小四回家，隨便遣開了四周的僕人。

徐三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走得很慢。

聽見母親問：「你回來了。這位姑娘是？」

他聽見父親這樣回：「玉寧，你聽我說……」

後來家裡的氣氛一下怪異了起來，只有傻乎乎的小妹不懂得，照樣只管餓了要吃的。

他散學歸家大氣都不敢出，不敢再往母親房間跑。

但還是聽到了母親和父親吵架，第一次母親摔了東西，父親奪門而出。

他趕過來的時候，貴嬤嬤已經從裡面抱出了大哭的小四。

他走進去，母親坐在凳子上，有些凌亂，呆愣愣地看著手指，地上一片狼藉。

徐三走過去，順著母親的目光看，母親的手被劃出了血，殷紅刺眼。

他慌極了，趕過去捉住母親的手，心疼無比：「娘！」

也忍不住想，若是從前，父親早就替母親包紮好了，此時已經跪在地上求饒了吧。

母親恍過神來，抽出手，擠出笑：「沒事，娘沒事，娘不痛，娘自己來，你快回房學習，先……先生…布置的……作業……」說著說著母親就哽咽了，淚水氤氳，但她猛吸一口氣，憋了回去，「要寫完，寧兒乖，去看看妹妹吧。」

徐三猛然也想哭，但他知道母親好面子，馬虎點頭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門合起的那一瞬，徐三就聽見裡面傳來了哭聲，一時心頭悲戚。

他要去找父親理論，然而父親根本不見他。

晚上吃飯時，母親的手包了扎，父親瞧見了，心疼地拿過，「玉寧……」

母親奪過手，隻字不回，沉默地吃飯。

父親說：「很痛吧？對不起，今天中午是我錯了。」

母親的筷子一頓，又繼續夾菜。

父親繼續說：「玉寧，你別這樣。」

母親替一旁的他夾了菜，輕聲說：「多吃些。」依舊不理父親。

父親說：「玉寧，我這輩子沒求過你，這次求求你了，簌簌她……」

徐三親眼看見母親夾起的菜掉落。母親渾身發顫，將筷子拍在桌上。

「啪！」一聲重響打斷了父親的話。

徐小四受到了驚嚇，「哇」地一下哭了起來。一下子四周亂糟糟的。貴嬤嬤趕忙抱起徐小四離開。

徐三頭一回看到溫柔的母親厲聲道：「徐敬！你要是還在意我，就不要在孩子們面前提那個女人！」

徐三知道自己也該走了，他起身離開。

臨走看到父親面色不好。

「玉寧……」

「不要喊我！」

「我們別這樣。」

徐三聽到的是母親悲憤的聲音，「哪樣？徐敬，我，我當初並未讓你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你自己當著父親的面說的。既然做不到，何故許諾？」母親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更加悲涼，「徐郎，我手破了，流血了，很痛很痛，心都要被攪碎了一樣……可從前，我生寧兒和小四時，從來不覺得這麼痛。」

徐三多麼想回頭給父親一拳啊，可他走了。

父母鬧得府中不得安生，父親逐漸不歸家，與那叫簌簌的女子在外逍遙。

父親為她一擲千金，父親為她買下高樓，父親為她連生意都不顧。

父親鬧得滿城皆知。

流言蜚語朝這個家撲來。

母親為了他與小四，妥協了，同意父親納那女子入門。

父親歡喜地摟住母親，母親推開他。

然而，超出想像的是，原來那女子並未想要嫁給父親。

而且原來越多的男子知道了簌簌，爭破頭地向她獻媚。

可她只接待美人。

父親失寵了，父親的確風度不凡，然而簌簌身邊年青貌美的人太多了。

母親冷笑地看著父親在家急得團團轉，看他繼續慷慨地送錢，只為美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