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現在不行，萬一老大已經……」睡下了……

「那我可不管，口說無憑，林大哥，我要親自過去看看老大是不是睡下了！」她的眼神無比堅定，卻也帶了一絲少時的玩性。

救命恩人，就好比是再生父母。

嗯，杏羊是知曉的，安歟睡眠不好，夜裡也常失眠，亦或是好幾夜不睡覺。

「……」

「小杏羊，還不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趕過去！」

相處了四年，林代序自知賴不過杏羊的任性，只得妥協，再說，自己也很想見到老大，此等美事，自然是要成全的。

「哇，林大哥，杏羊果然沒有白疼你！」

啊呸，扯淡。

「喂，獃子，走啦！」杏羊踢了賀許意的脊背，不怎麼用力，輕罵。

賀許意像是屏蔽了塵世，才回頭，手中還握著牌，一臉懵逼，剛剛發生了什麼？

「獃子，走不啦，我們去找老大了，你要不去，就麻溜地滾回自己家去。」

嗯？

「杏羊，我說了多少遍，要叫大哥，要叫我大哥，賀大哥，知道不啦？」賀許意連忙丟了牌，追上去，上了車，還在碎碎念。

四年前，滿身淌血的安歟遇上了杏羊，一個被人毆打致殘的小女孩。

她倒在小巷的垃圾箱前，哭泣著，糊了血。

她哭得沒了聲，奄奄一息著，喊了救命，細不可聞。

「喂，你…叫什麼名字？」安歟走到杏羊身邊，居高臨下，渾身充斥著戾氣，殺氣騰騰，卻同樣狼狽。

聲音沙啞著。

「許…許…杏羊…」杏羊布滿淚花的眼睛望去，只覺得眼前一片血色，不清其貌。

她，也被人欺負了嗎？

「可以…救救我嗎？」杏羊喘著小氣兒，忍下渾身各處神經不斷傳遞而來的痛楚，呼救著，「我…我不…不想死……」

「為什麼？」救你，沒好處。

只記得，那時安歟好看的桃花眼裡像是藏了一把刀，刀尖上閃著無情的寒光，絲毫沒有溫度，比現在還要冰冷。

杏羊甚至覺得，自己是渺小的螻蟻，而安歟，下一秒，就能毫不猶豫地弄死自己。

「我…我不想死……」杏羊以手捶地，小手幹瘦，染了泥土，「能不能……求你了……」

想活下去，活下去，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那時的小臉蛋還沒有肉，面色萎黃，營養不良，只有一雙杏眸發著光，仇恨從未如此強烈。

「我…我…我剛從孤兒院逃出來……」好不容易有了些力氣，仍動不了，杏羊帶著哭腔，「我，我想報仇……」

啊…是孤兒。

一個小孩兒，能幹什麼，像她一樣，任人擺布嗎？

不得不說，安歟的心，比鐵石還要硬上幾分。

人，只分了兩種，有價值的，和沒價值的。

不過救下她，日後也可以當個擋箭牌，壞處不大，算有點價值的吧。

「救了你……」安歟蹲下，手指颳起杏羊的臉，面若冷磐，嗓音沙啞，「你就是我的人了，逃不掉了……」

不給予杏羊拒絕的權力。

安歟救下了她，沒有去醫院。

當時的安歟剛從十八層地獄裡脫身而出，又險些背負上殺人犯的罪名，不敢去，也不能去醫院。

好在杏羊命大，在安歟簡單的傷勢處理下，撿回了一條命。

後來，十六歲的安歟拖著十四歲的杏羊，輾轉反側，遇上了林代序，原先黑市的主人。

那時的黑市規模還很小，人也只是零星數人。

「喂，嘿，小杏羊，回神啦！我們到啦！」賀許意伸手在杏羊面前不停搖著，呼喊。

一上車，杏羊就也不知在想什麼，竟出了神，也不知什麼毛病，喊她也不應。

「杏羊，老大在等你吶。」林代序拔下車鑰匙，來了句。

杏羊像是機器人，忽然充滿了電，眨巴一下眼睛，動了，當即反應過來：「到啦！走走走，去找老大！」

蹦蹦跳跳下了車，「林大哥，您先，開路！」

「杏羊，安靜點，這小區人多著呢。」

「好的林大哥，沒問題林大哥。」

瞧把孩子樂的。

車停在了十七棟樓下，只要坐個電梯就能上去。

幾分鐘後，安歟的門被敲響了。

開門，意料之中的三隻。

杏羊在安歟開門的那一刻，早已喜笑顏開，小虎牙晃著：「老大，你果然沒睡！」

「老大，不好意思，我們怕是要打擾你一陣了。」林代序頗不好意思，面掛難色，看著安歟蒼白的臉龐，似乎在責怪自己的深夜到訪。

「老大……」賀許意剛開口，就被打斷。

「進來吧。」安歟側身，讓了條路，輕言。

此時的安歟已換了身衣裳，毛衣，闊腿褲，依舊是黑色的，本就瘦，黑色顯得她更是瘦，一米七二，也不知人有沒有九十斤。

在那幾分鐘里，安歟已經把所有白布都掀下了，地還沒掃，鋪了一層灰。

「天吶，老大，這裡好臟。」賀許意這個愛幹凈的實在受不了這種委屈，提出抗議。

「嗯，三年前買的。」把門關了，安歟立於一旁，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了。

「沒來住過。」

因為是把兩間房子打通了牆壁合起來的，面積很大，傢具卻沒多少，所以顯得很是寬敞，冷清。

「老大，你吃過東西嗎？」

林代序顰眉問道，她看上去一點力氣都沒有，弱不禁風的。

「…還沒。」安歟愣了愣，答道。

在她腦海里，好像不存在吃飯這個選項。

「又不吃？老大，我都抓到你多少回不吃飯啦，幾乎每一次你都不吃！」杏羊憤然不平關心道，叉起腰，還真像個小大人。

「這樣你身體會吃不消的，再說，你本來胃就不好。」

瞟一眼廚房。

廚房覆了一層灰，一點煙火氣都沒，雪櫃插頭都沒插上，更不指望會有菜這種東西了。

「老大，我去買菜！」林代序揣了手機，又出去了，去得決然。

外賣，林代序自己常點，但他總捨不得安歟吃這些不健康的食物。

「林大哥，記得買點飲料回來！」杏羊在後頭揮手大喊，「糖要草莓味的！」

「好！」

「謝謝林大……」

「砰！」門一關，又揚起不少灰塵。

濁風微起，賀許意低頭，驚愕發現，自己的新皮鞋都染上灰了！

「啊，我受不了啦，我要把這裡打掃幹凈！」賀許意躁得把精心打理過的髮型都抓亂了。

免費的勞動力，安歟喜聞樂見，也不攔著，一句「工具在陽台。」便打發了。

明兒要添置些傢具了。

賀許意眼巴巴地跑去了陽台，拿起了全新的掃把，開始掃起了地，可勤快了。

「老大，你是怎麼從那破爛地方逃出來噠？」杏羊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開了眼前的電視機，扭頭問道。

「喝水嗎？」

「不喝，告訴我嘛，老大……」杏羊軟軟地，連聲音也像是帶了甜絲的糖果，撒著嬌，草莓味的。

「杏羊覺得，那裡…攔得住我。」

安歟手撫摸起杏羊毛絨絨的小腦袋，溫吞問道。

一頭烏髮，微微卷，細軟細軟的，帶了淡香，手感很好。

像是在擼貓，杏羊炸了毛，生了小氣，敲了沙發，一陣悶聲，「那種破地方怎麼可能困得住老大，老大你是最威武噠，你就是我的英雄！英雄是不會害怕一切苦難的！」

「和誰學的，花言巧語。」安歟鬆開手，拿出了手機。

「誒，老大，都是賀獃子教的。」杏羊毫不猶豫，供出了自己的同僚，「最近和他一起辦事，我可被他坑慘了。」

「什麼事？」安歟問。

杏羊舉起手上的遙控板，換著電視頻道，說著：「他那個學校呀，自從撤了安老頭的資後，就一直有黑客入侵學校的系統後台，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維護，和黑客拚死反抗。」

「誰贏了？」安歟低頭玩弄著手機，一邊問。

「那當然得是我啊，老大，您的小杏羊可是個天才，不是渣渣！」天才二字，杏羊喊得特別大聲兒，生怕安歟聽不見。

「許杏羊，你小點聲！」在廚房打掃的賀許意探頭低吼。

「哦！」

杏羊應下，面色一正，小臉突然就耷拉下來，變嚴肅了：「對了，老大，我後來反入侵了安老頭的電腦，發現他正打算與許家合作。」

安歟終是抬起來了頭，眼尾微涼：「說下去。」

「他打算把自己名下公司的百分之四的股份送給許家，來換取許家在海邊的一塊地，為此建成一家海邊度假酒店，來獲取盈利，合同擬好了，還沒列印下來，就被我刪了。」

「老大，你覺得，這件事，有必要暗中操縱一下嗎？」杏羊的聲音很軟，可低沉下來，也暗含了一股狠意。

「哪個許家？」

「啊…老大，是我的許呢。」

那還真是仇人扎堆長呢。

安歟看著杏羊，深邃的眼裡只融下了一個小杏羊，唇齒輕啟：「杏羊，你儘管鬧，出事我擔。」

那一瞬間，杏羊只覺呼吸一窒，隨後，心下熱血涌動：「明白！」

杏羊知道該怎麼做了。

杏羊三歲時被許家丟棄，長在孤兒院，十四歲時逃離，安歟所救，自此意追隨一生，未曾有悔。

從此以後，孤兒杏羊便不姓許了。

「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