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幫你洗澡嗎……」

浴室的燈光明亮的有些刺眼，迎著燈光，少年如新月般彎弧的唇角蕩漾著一層笑意。這是柳洺溪第一次見蘇子墨，蘇子墨第一次跟他說的話。

被溫明華帶回來，柳洺溪知道，這叫收養。

只是，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他只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踏進這座高檔的別墅伊始，他就在想，以後，是不是不用再挨打，也不用再挨罵，不用再餓肚子，不用再向別人討東西吃？

「水燙不燙？」

遐想被打斷，柳洺溪下意識地有些驚恐地看著蘇子墨，沒有聽到他說的話。蘇子墨又問了一遍，他才明白他是要他自己試水溫。

有些遲疑地把手伸進去，指尖傳來溫暖細膩的感覺。他朝著在一旁等待的蘇子墨笑了下，搖了搖頭。

在給柳洺溪塗抹沐浴乳的時候，蘇子墨說，他也是被溫明華收養的。

然後，他告訴柳洺溪，要他以後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不用太過束縛，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對他好。

見到柳洺溪的第一眼，他便覺得，這個男孩身上長滿了刺，就像是玫瑰花一樣，當你伸出手的時候，他便會用刺來扎你從而保護自己。他怯弱卻又警戒的眼神，緊張到急促的呼吸聲，都是對這個陌生的世界的防備。

柳洺溪默默地聽著，良久，他才說了個好。

蘇子墨對柳洺溪很好。吃飯的時候他會給柳洺溪挑好吃的菜，上學的時候他會幫柳洺溪一起學習功課，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會陪著柳洺溪一起睡，有人欺負柳洺溪，他也是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幫柳洺溪欺負回去……

或許，這一切小小的關懷，對於蘇子墨來說，不過是不足為道的，他的關心也不過是出於一個強者對於弱者的保護欲，也就是說，他遇到的就算不是柳洺溪，同樣也會這麼做。但柳洺溪不一樣，那個時候，他就想，要一輩子都待在這個人的身邊。

就算是多年以後，他也會想，那個時候的蘇子墨，就已經成為了他的全世界。

心思單純如他，也從沒有想過，這對於蘇子墨來說，究竟是不是一種困擾。等到他有這種意識了，決定脫離的時候，卻發現抽身早已經來不及，當初植根在心底的種子，早已經發芽茁壯成長。

不僅僅只是那份得來不易的關懷，更多的，還是蘇子墨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甚至可以讓他全身心地去信任他，去依賴他。

這種感覺，就算是對他溫柔對他同樣好的溫明華，也沒有給他過。

也正是因為此，柳洺溪才會慢慢地愛上這個對他好對他溫柔給他安全感的蘇子墨，這種感覺不是說來就來，也不是說去就去，刻骨銘心的感情，即使經受千錘百鍊，他都不會輕言放棄……

就算他以後被蘇子墨弄得遍體鱗傷，就算他以後被蘇子墨厭惡嫌棄，他始終都奢望蘇子墨能夠再一次給他不同於親情的感情——愛情……

所以，直到自己都快要死了的那一刻，他想著的，仍然還是蘇銘陌……

蘇子墨問過他，「為什麼，那麼多人，你偏偏要愛上我……」

那個時候，柳洺溪明明有千種萬種的理由去告訴他，他偏偏，挑了一種蘇子墨最不喜歡聽的理由，他說，他愛上他，從見面的第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從他蘇子墨決定保護他那時開始，就已經決定了這種結局……

而蘇子墨聽了這種猶如天方夜譚一般地理由，卻是笑得輕蔑，輕輕一句「這就是你自私的借口？」便將他打入了地獄。

從此萬劫不復。

夏夜，涼風習習。晚風拂動著窗簾，窗外皎潔無暇的月光透過那一絲絲的空間，撲在床頭。月光下，柳洺溪略帶驚恐的臉蒼白得可怕，臉上細密的汗，泛著微微冷光。

他雙手抓著薄被，雙目無神死死地盯著前方，好像那裡，有個人一樣。

好一會，他才動了下，神情，也終於不再是那麼僵硬。他伸手拿過一邊的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便下了床，走到了落地窗前。

或許城市的夜生活也已經結束了，窗外的世界是少許的寧靜。柳洺溪靠著窗戶，微風吹動了他額前的髮絲，明亮的月光下，他的雙眸，就跟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一般沉寂。

他剛剛做的噩夢裡，他也是像這樣靠在落地窗前。不過，不同的是，那是白天，蘇子墨在後面摟著他。

神情中是他從來沒有擁有過的親昵。

夢的開頭太過於美好，所以他甘願沉淪。但最後就好像是這種感情天理難容一樣，夢就跟現實一樣，喜歡跟他開驚悚無法接受的玩笑。

就算是醒了，他現在還記得夢裡的蘇子墨說話的表情和語氣，還有他把他退下落地窗的時候，那片刻的猙獰。

「別噁心我了，柳洺溪，你去死吧！」

柳洺溪苦笑了一聲，就算是夢裡，蘇子墨能施捨給他的，還是那怎麼都掩藏不了的厭惡。

想著，感覺胸口處有點疼痛，他稍稍彎了身子，等稍微好一點之後，才起身回走。

想要再繼續睡覺，可是腦海中蘇子墨的樣子久久不能揮去。他便開了燈，去了洗漱間，看了自己已經消得差不多的臉，一番收拾之後，又在床前書桌抽屜裡面拿出一小瓶藥。

旋開藥蓋的時候，藥瓶空空如也，他愣了。白慕辰上個星期一才陪他去買了藥，怎麼這麼快就沒了？

真不知道是這藥裝少了還是自己的病加重了，以前一瓶這樣的藥最少都能吃兩個星期……

有些挫敗地把空藥瓶直接扔回了抽屜，柳洺溪想著今天什麼時候去買藥，是不是應該換種藥了？他總感覺，這藥對於他的心臟病，好像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也或許是他的病情加重了……醫生給他開的藥不過都是初期預防性的。

抬眼有些茫然地看著牆上掛著的復古鐘表，不過凌晨四點。柳洺溪嘆了口氣，在辦公椅上坐了半個多小時，這才像是準備接受什麼酷刑一樣，拉開房門走出去。

昨天晚上，他等蘇子墨等到了十二點。本以為會跟其他晚上沒什麼兩樣，蘇子墨回來之後會繼續無視他和他做的夜宵，然後回房。其實這樣對他來說，他都無所謂，想要等的人是他自己，接不接受，蘇子墨的確有權利選擇。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昨晚就註定了不是一個尋常的夜。蘇子墨是回來了，只不過，身邊還掛著一個身材妖嬈的青年。

本以為自己威脅溫莎不準再糾纏蘇子墨有用，卻沒有想到，比起自己有的是手段讓溫莎活不下去，蘇子墨更有方法折磨自己讓自己不快。

那兩人就好像是沒有看到坐在沙發上的他一樣，進了門連鞋都沒有換，直接擁在一起做著抵死纏綿的動作。

原本安靜的空氣里，流動著衣服摩擦的聲音，還有兩人興緻高昂的口申口今。

他就坐在那，看著兩人從門口轉移到了對面的沙發上，似乎已經被眼前的場景給驚到了一般，一動不動，就連呼吸，也變得薄弱了起來。

「子墨，他是誰啊，看著讓人好害羞啊……」被壓在身下的青年喘息的同時，挑釁的看著柳洺溪，嘴裡，還不忘問著無關緊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