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君悅看著在批閱奏責的慕楠辰，對方心情似乎不差。

一直被人寸步不離的跟著，看著在一旁的君越，說不開心是假的，但是說開心，又覺得心裡梗著一根刺。

這半月下來，國事已經落下一大半，雖然有太傅，終究覺得自責。

整整三日，從日出到日落月升，慕楠辰除了上朝就沒有離開過案台。君悅站在一旁研磨，看了人一宿又一宿。

「陛下，要不休息休息？時間很晚了」身體還沒好利索便這麼折騰身子，如何受得住。

「嗯？那你便到床上躺一躺。」剛開始也會開口讓人出去，但是君悅要麼站一宿，要麼在地上躺一宿，無論如何發脾氣，都沒什麼用。

日子一天天過去，慕楠辰也明白這該是林熙兒的吩咐，也就隨著他。只是改變的，是君悅從地上，睡到了他的床上。

「我不累。」慕楠辰沒有休息，君悅怎麼可能休息。看著人認真，自然也不會強硬要求人什麼。

「這是命令。」總不能讓人一直陪著他就這樣熬著。伸手示意人停下研磨的動作，看著人的眼裡帶上了嚴厲。「如此，你也不聽我麼？」

「是。」君命難為，君悅總算是聽了人話語，上了龍床。

良久，回頭看著君悅躺下，睡得安穩，慕楠辰放下奏責，走到床邊，看著熟睡的人，緊了緊十指，起身推開了房門。

屋外天已經黑了，明月高掛，四周蟲鳴蛙語，將黑夜添上季節的顏色。蓮池的花開了，看著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心裡的花也開了。

落在肩上的手，慕楠辰沒有回頭。這味道太熟悉了，身體僵硬的厲害，甚至那些傷口都在疼。

「身子，好些了麼？」男人唇貼著人耳朵開口，手向下握著人手十指相扣。

「好得了麼……」那些不適應，這人現在需要這般假惺惺麼？他總是喜歡傷害自己，折磨自己，沒有任何理由。

「會好的，你放心，我最近，不會傷害你。」確實將人傷重了，男人生氣之後只余後悔。

「是……」只是最近，只是今晚，只限於此次。慕楠辰不明白，背後的男人究竟，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你手很冷。」緊扣的十指涼的厲害，就像這手的主人。

「是你給我的。」慕楠辰閉眼咬唇，恐懼和恨，此刻不願回頭。那張臉，看夠了……

「什麼時候，你才能愛我一些？」

「哈，你從來不會在意這些，愛？你會允許麼。」這人不對勁，居然也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慕楠辰的愛，是這個男人不會允許的。更何況這樣的關係，從來都是罪孽，也是他逃不掉的污穢。

「如果你愛的是我，有何不可？」男人握緊那雙手藏自己袖子里給人暖暖。

「哈，你知道的。」如果心裡能放下一個人，讓自己活下去的人，絕對不會是這個鬼。

「是麼？是麼……哈哈哈，是麼。」初次得到了明確的回答，懷中人翅膀硬了麼？男人冷笑，抓著人頭髮拉著人回頭面對自己，臉上是藏不住的憤怒。

「我沒有。」無法面對這個男人，刻入骨子裡的恐懼，看著人憤怒，慕楠辰終究沒那樣的勇氣。

「有也沒事，父皇不介意再讓你失去，你知道的。」

「我知道。」閉眼，那些鮮血，失去的太多了。如今只想，看著就好。

或許林熙兒可以幫他，或許……

「不要老是死氣沉沉的樣子，你當初的模樣，是再也不會給我看了，是麼？」男人鬆了手，神經質的慌亂，將人摟懷裡，安撫的拍人後背，溫柔的厲害。

「是你……把我變成現在這樣。」曾經，太遠了，已經記不清了。

似乎十三歲以後，再也沒什麼能夠讓他體會，除了情yu，恐懼和醒不來的噩夢。

「錯了，是你自己，把你自己變成現在這樣。」男人只覺得可笑，似乎慕楠辰沒有任何過錯一般，明明都是他的錯不是麼？

「是麼……」如此回憶起來，當真記不起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慕楠辰扯回人抓著自己的頭髮，盯著人臉，只覺得可笑。

「是，是你的錯，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自己造成的麼？慕楠辰沒再言語，幾日下來畢竟疲憊。此刻男人算得上溫柔，能夠讓他靠著人閉眼入夢。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蓮池邊上，一隻手已經浮在水上，冷的厲害。

慕楠辰看著熟悉的面容，伸手便摟著對方。「一會就好，我好累，一會就好。」

「陛下，回屋歇息吧。」林熙兒回來，遠遠便看到在蓮池邊上的慕楠辰，本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帶回寢宮，這人倒是醒了。

「這是什麼？」慕楠辰看著林熙兒拿的籠子。

「這？送給陛下的小玩意。」

「送給我？」慕楠辰看著被黑布包裹的籠子，也想過或許其中是一隻鳥兒，就像自己一樣的東西。

然而看著林熙兒摘下蓋著籠子的黑布，寶石一般的亮光，再一看，是一隻黑色的小東西。

「我只是，回來路上遇到，覺得您或許會喜歡，就帶回來了。」林熙兒伸手將籠子里的小傢伙拿出來。

「可，可以麼？」慕楠辰伸手接過林熙兒從籠子里拿出的小傢伙，只覺得可愛的緊。

這小傢伙倒是不認生，兩隻爪子抓著他的手，整個小身體貼自己懷裡。這是貓，以前見太後養過，不過那隻不是很喜歡自己，一次兩次，也失了興趣。

「是，陛下喜歡的，不是麼？」林熙兒笑的溫柔，送慕楠辰回寢宮。進屋看著天子床上的人，失落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本就是最機智最清醒的人。

「是很喜歡，可是……」慕楠辰摟著貓不敢放手，他怕鬆手貓就消失了，更怕，此刻才是 做夢。

「陛下你是大人了，有自己的選擇，也要學會自己做選擇。」林熙兒扶著人在桌前坐下，倒了杯水給人。

這孩子，倒是連這些簡單的擁有都沒有體會過麼？貴為天子，說到底，不過可憐兩個字。

「我知道。」想要什麼呢？如何選擇呢？想要的，不得不在夢中一次次妥協。「我，我可以養它麼？」這隻可愛的小貓，黑色的，誰都不能發現的小傢伙。

「那是自然，陛下，時間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可不要誤了自己的身子，林熙兒先告退了。」

「好。」哪裡放得下懷中的小傢伙，慕楠辰等著林熙兒離開，明明困的厲害。此刻只覺得自己的困意都讓懷裡的小傢伙趕走了。

君悅睡自己的床，看他睡得安穩，慕楠辰自然也不願意打擾了對方。

隨意拉了一張被子，鋪地上，摟著小傢伙躺下。

這是第二次他養寵物，當然第一次……那樣的回憶，他不想再去思考結果如何。

君悅醒來，只覺得自己還在夢裡。眼前的一切太過夢幻，或許，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看到慕楠辰睡在地上。

而他的枕邊，趴著一隻黑色的小傢伙，可愛的厲害。

那不是他給他的，還能是誰呢？不難想，或許昨夜，林熙兒已經回來。

小心的下床，在叫醒人回床睡覺和看著人躺地上，他選擇了後者。這幾日，慕楠辰一直沒有休息好，這樣也不差。

離開天子寢宮出門吩咐下人準備早膳，回自己的屋子換了衣服，到蓮池旁摘了一朵白蓮，君悅進入天子寢宮，那人倒是醒了。

「您醒了？」關上門，走近案台前的慕楠辰，那隻黑貓正在一眾奏責前舔爪子。

「我還以為我會醒的比你早。」一大早醒來沒見君悅慕楠辰並不意外，畢竟習慣了。只是沒想到唯獨此次，那該是疲憊的人還是比他早了一些。

「您身體比較重要些。」君悅沒想到慕楠辰會這麼簡單笑出來，更沒有想到，他的笑容只是因為一隻貓。

「如果真那麼重要就好了，你過來，我……不知道該怎麼照顧它。」慕楠辰伸手示意人過來，從案台前起身主動走近人。「這是……」

「我剛剛看池子里開了的花，我想您應該喜歡，就帶來了。」看著慕楠辰指著自己手中花，君悅伸手便將花兒遞了過去。

「是……是麼。」可怕的體驗殘忍的記憶，花進入身體的痛苦。那熟悉的花兒，被君悅遞了過來，慕楠辰慌亂的後退半步。

「您，不喜歡麼？」明明上次不是這樣，此刻慕楠辰臉上若說厭惡並不止，更多的，怕是恐懼。

君悅不問，收起花伸手便從窗口扔了出去。

他不喜歡了麼，這些花，明明上一次慕楠辰很喜歡。此刻見人突然白了臉，也不知假戲真做如何，此刻，只覺得自己一片心思被人丟棄，更多的卻是，對眼前人反應的疑惑……

「不，我喜歡……你，像上次一樣，朕，喜歡。」

面對那張臉他無法反抗，但是現在，屬於自己的時間，他就是喜歡他，就是喜歡那朵花，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就是喜歡。無論那人如何折磨他，面對君悅，他就是喜歡他。

「你，去把它撿回來……朕，喜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