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靈狡猾，現在待著這裡也沒什麼辦法。」

白不野聞聲點頭，光光是那惡靈先是殺害生靈而不吞噬，後是能夠隱藏自己的蹤跡，就能讓自己感到很大的不對勁，來者不善，那是非常非常的不善。

白不野和宋聞言一前一後跟著王懸出了那一棟大樓，已經凌晨兩點了，白不野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疼，是不是吞咽口水都會引起劇烈的疼痛。

「你怎麼了，哪裡難受？」宋聞言意識到了白不野的不舒服，於是停下了腳步，沒有在跟著王懸繼續回安置房的念頭。

況且王懸這一次已經把大部分的人都留在了這一棟樓里排查，而現在只有自己和陳斌一起回去，開的是局子裡面給隊長配的車，而那車就是普通的小轎車，宋聞言和白不野兩個人一起擠上去是必不可能。

當然更大的原因還是出現在白不野身上，幾乎是已經兩天都沒有合過眼，就算是等到了晚上睡覺的時間，一直躺在白不野身邊的宋聞言，也能感受到他極其不平穩的呼吸，那是夜夜的失眠，他在想著什麼，宋聞言知道，可是他也解決不了。

「我還好。」白不野下意識的打算推脫，可是不知為何突然的想起了那一天晚上宋聞言和自己說的話，不要再當一個欺騙者，忍著痛咽了口水，白不野才緩緩地說道，「可能是扁桃體發炎。」

聲音還沒有變得完全的沙啞，只不過是比起之前的有一些低沉，但是白不野自己清楚自己的身體，如果沒有好好休息及時吃藥，估計明天就要說不出話來。

白不野的身體在別人看來都是很好的，在很長一段的時間裡面，在白不野自己看來都是很好的，可能是體質在作怪，也可能是意志在強撐，白不野每一次勞累過度往往不會表現出來疲倦感，而是會直接生病，免疫力低下，扁桃體發炎，有時候就連嘴角都會起皰疹。

那是身體在告訴著白不野，你太累了，你要好好休息。

但是這一種告訴的方法真的太過於直接了，完完全全跳過了身體疲倦的環節，所以白不野每一次生病都是突然起來的，可能是喝了一口可樂，下一秒嗓子就開始痛了。

「先回去吧，我們明天再到安置房去看看，或者我去看，你留在家裡休息。」宋聞言帶著關心的話語之中帶著極其強烈的不可拒絕，幾乎是鐵了心要讓白不野回家休息，就連他回家之後的處理辦法也準備好了。

白不野心中極其矛盾，他很想去那個安置房按一下那一名叫做小雨的女孩子到底怎麼樣了，也很想再去嚐試一下能不能定靈成功，但是它卻又想要回家休息，不是因為他屈服於自己的病痛，而是因為宋聞言。

宋聞言的話語之間，那一種無聲的、帶著關心的強迫感，讓白不野感覺到十分的安心，那是一種極其強大的力量，強大到幾乎可以讓白不野立刻回家倒頭就睡，而且不用擔心其他的事情。

看到白不野一直都沒有出聲，宋聞言又拉住了他，眼前的王懸和陳斌正在交談著什麼事情，宋聞言看見白不野的眼神還直勾勾的看著那一倆破車，以為他的心思還沒有放下。

於是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小雨真的出事情了，那兩個警察就不會在這裡隨便聊天了，況且，你已經沿路定靈了，那靈就是鐵了心不想讓你知道去向，你在這死扛著也沒有什麼用。」

「而且！」宋聞言漂亮的眉眼都隨著語氣的激烈而揚了起來，「你現在就算是想跟著那個車子去，你也沒辦法，你一上車就會被發現，更何況我們還是兩個人，就算你不上車，現在你能找到什麼交通工具直接過去嗎？現在可是凌晨兩點！」

寥寥幾句之間竟然還帶上了一點點的怒意，白不野馬上意識到了，這好像是宋聞言第一次對自己真的生氣。

還怪可愛的。

於是白不野就把剛剛已經在嘴邊的那一句「凌晨兩點也可以手機叫車啊」欠揍的話吐掉了，心中覺得自己嘴賤還怪壞的，而宋聞言著急起來也是真的可愛。

想到這裡，他笑了笑，又一次沒有運用感應的方式，直接講心裡話說了出來，「好嘛，我回去休息。」

那一陣低沉地聲音因為突如其來的生病而顯得有些虛的沙啞，甚至還有一些控制不好音量，白不野卻沒有意識到，因為他的耳膜現在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封住了，癥狀和得了感冒一模一樣。

但是他會這麼直接說出來是因為那兩位警官已經走到了車輛旁邊，離著他們也已經有十幾米的距離了，這麼遠的距離，他們聽不到。

一直在一邊的宋聞言嘆了一口氣，於是拉著白不野就想回去，等等找個沒人的地方變回狼身直接載著他回去算了，這傢伙還可以在自己的背上休息一下，就這麼想著，宋聞言的眉眼又溫柔了下來。

今天晚上沒有太陽，秋風也很凜冽，白不野微微抬頭看著宋聞言，卻看到了他嘴角勾起的像是「得逞」的微笑，還有逐漸放鬆下來的神情。

耳邊是野貓的叫聲，此起彼伏的尖銳又很難聽，而眼前的人，卻溫柔得很。

正當他準備和宋聞言回去的時候，一轉頭，白不野就看到了原本應該已經上車的王懸，正舉著一部手機，站在他的黑色轎車旁邊，而他的眼睛並沒有注視著前方，而是歪到了一旁，一直看著發生墜樓案件的樓棟大門，正是白不野和宋聞言所站著的那個地方。

秋風吹過，白不野覺得自己的身上冒出了一身冷汗，而宋聞言卻一把將自己拉到了身後，然後便牽著白不野走了。

不是說沒有意識到王懸的眼光，恰恰是感受到了王懸的懷疑，宋聞言才要走，面對著一種普通人永遠也掌握不了證據的懷疑，宋聞言從來不放在心上，他現在心裡想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快快讓白不野回去吃藥睡覺，第二件是就是讓白不野今天晚上不要失眠。

至於這個案子到底怎麼樣了，那個惡靈到底在哪裡是什麼，宋聞言懶得給予真正的關心。

局長的電話在王懸下樓的時候又響了起來，準確一點來說，是震動了起來，王懸看了一眼陳斌給他的報告，眨了眨眼睛示意了一下，表示可以。

於是初出茅廬的陳斌就興高采烈的開始在手機文檔裡面打著申請令，明天一大早就去查林立的銀行卡賬戶。

而王懸這就不是很順利了，局長一些粗魯的聲音劈頭蓋臉的罵了過來，王懸也懶得聽，索性直接講手機拿著離遠了十幾厘米，還有按下靜音鍵的衝動。

他在刑警大隊這麼些年了，局長罵人的話術也是摸得清清楚楚，先來一陣標準的國罵，然後在數落一下他的不負責，說一下現在事情多麼的危機，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這個案子......翻來覆去也就這幾句，沒點創新精神。

可是最讓王懸不爽的是，他這吐槽還不能直接對著局長說。

煩透了。

還不如聽聽身邊野貓的叫聲，王懸是一點都不懂的貓咪的生活習性的，他只知道一年裡總有那麼一個月，自己家小區裡面全部都是此起彼伏的貓叫聲，別人管著叫做貓的發丨情期，但是王懸表示不認同，就這麼難聽的叫聲，和大爺早上起來含著一口濃痰漱口差不多，也能用來相親？

但是此時此刻，王懸覺得聽貓叫都比聽局長逼逼賴賴要好。

秋風吹開王懸裡衣的一角，他覺得有些冷，局長還在叨叨叨，他卻聽到了一句細碎的聲音，「我回去休息......」

他愣了一下，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到過，但是他還是問了陳斌一句，「你要回家？」

「沒有啊，」突然被cue的陳斌表示很無奈，「我一直在寫申請令啊，怎麼了嗎王隊。」

王懸搖搖頭，心中卻覺得更加的奇怪，還上升到了有一些毛骨悚然的地步，甚至連局長憤怒地掛斷電話之後王懸都忘記了要放下舉著手機的手。

好像是從前天開始，他就覺得有什麼人在一直跟蹤著自己，王懸自以為自己的反偵察能力很強，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發現任何跟蹤者的蹤跡，他只是憑藉著感覺，這一種不能當作證據的東西，來判定，有人在跟蹤著他。

也是憑著感覺，他順著剛剛那一個聲音的地方望去，那棟樓的大門外面空空如也，可是王懸卻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和什麼人對視一樣。

絕了，真就是這幾天抽煙太多了，出現幻覺了。

王懸想要這麼安慰自己。

回去的路上，王懸索性直接打通了搜查科科長的電話，在十分鐘之後就拿到了查閱的權利。

因為這一件案子太大了，所以整個局子的人都提著十萬個心眼，而對於全權負責這一件案子的王懸，便更加的「言聽計從」。

剛剛出社會的陳斌也沒來得及關心著官場中的形形色色，在拿到特權之後，直接用放在車子上的手提電腦，登入了警局的內網。

王懸開車一向都是很平穩的，更何況是在凌晨時分，道路上基本沒有什麼車輛，更不要說行人。

已經兩天沒有好好休息過的王懸現在卻格外的精神，甚至還特地控制好了車速，因為他也想著要聽一聽，陳斌搜查的結果。

耳邊是滑鼠的點擊聲，車載廣播開始陸陸續續的播放一些無關痛癢的廣告和插曲。

王懸是在《聽海》的背景音樂之中聽到了陳斌的結論，當然，這音樂立刻就被王懸關掉了。

「王隊，查到了！」陳斌也幾乎兩天沒有休息，但是現在卻依舊很興奮，「林立賬戶在三個月前打入了一筆拆遷款，總共三百二十六萬元，賬戶之後陸陸續續的支出了一百五十三萬元於一個私人賬戶，備註還款，應該是用來還賭債。然後就是基本的水電支出，然後在上個月處，轉給了宋升五十萬元整，沒有備註。」

「宋升也欠錢了？」王懸挑著眉，「林立的收入呢？」

陳斌快速的翻動著網頁，「有！不僅僅是拆遷款，比較大額的還有一個半月前，一個叫』鄭婉』的賬戶，給他轉了六十萬，也是什麼備註都沒有。」

「鄭婉？」這幾天，光光是人名王懸就見識了好多個，但是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在王懸剛剛知道他們名字的時候就死掉了，「你查一下鄭婉和林立的關係，看一下鄭婉在哪，我們白天去找找。」

片刻之後，陳斌抬頭，「鄭婉現在在隔壁市，前幾天剛剛出去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和林立、宋升夫婦都沒有特殊的社會關係，法院也沒有什麼糾紛，具體的還是要去找鄭婉當面問。」

「工作單位呢？」

「一家私企。」

「早上九點打個電話過去問，就問她是不是被派到外地出差了，如果出差了什麼時候回來。」

「好。」陳斌潦草的把王懸的交代寫進了筆記本里，剛剛一瞬間的興奮過後他開始覺得有一些疲倦，這一種大起大落作為一個信人還是沒有辦法很好地消化。

不像是王懸，王懸現在已經十分的疲倦了。

小轎車停在安置房的門口，車輛裡面的時間顯示現在是凌晨三點半。天空還很黑，安置房裡面還透著昏黃的光芒。

女警告訴王懸，宋曉宇已經一個晚上沒有睡覺了，晚飯也不吃，只是一直盯著那一個粉色的籠子。

「林醫生剛剛來過，她也沒辦法。」女警看著躺在小房間裡面睡覺的小雨滿心的心疼。

「行吧。」王懸看了一眼卧室，宋曉宇的手臂上正在緩緩輸著液，大概是被注射丨了安定劑，現在正在輸入營養液。

他揉揉自己有些睜不開的眼睛，然後拍了拍女警的肩膀，「沒人和你換班嗎？快點回去睡覺。」

不等女警做什麼表示，王懸就又回到了車上，將座位匆匆往下調整了一下，便昏睡過去。

不是說真的很累，只不過是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來回的奔波還有毫無頭緒的案件，甚至是突然的疑神疑鬼，都讓王懸疲憊不堪。

在這種時候，他首先在腦海之中閃過了自己的年假天數，然後就想起了一個人。

天即將要亮的時候，白不野和宋聞言才回了家，但是白不野卻不是趴在宋聞言背上回來的，而是順手叫了一輛出租。

出租停下來的時候，天也開始蒙蒙亮。

白不野在自己的房間裡面幾乎是熟練的掏出了一版藥，然後看也沒有看就吞了幾顆進去。宋聞言就在一旁看著，覺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別擔心了，我去休息了。」

沙啞的聲音在房間裡面響起，這個時候的白不野，已經覺得體溫上升，身體裡面的炎症在潛伏了一個晚上之後，終於爆發了出來，連帶著抽走了他的力氣，讓他昏昏欲睡。

「好。」宋聞言看著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白不野，走到了浴室拿了一塊冰毛巾出來，仔仔細細的給他擦拭著臉頰和雙手，渾身的燥熱突然遇上冰涼，白不野很是舒服。

但是宋聞言依舊看出了白不野心中藏著的事情，「你休息吧，我等等出門，安置房那邊我會再去一趟，順便聽聽還有什麼新線索。」

天知道宋聞言現在是多麼的不想去，但是他還是妥協了，「但是你要給我畫一張隱身符，我不會用。」

白不野將半個腦袋都埋在被子裡面，身體裡面的發熱和身體表現的冷意在不斷的敲打著他的神經，可是他卻能敏銳地感受到，宋聞言的不情願。

或許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宋聞言並沒有和他站在同一條線上，並沒有那麼關心著他所關心的事情。相反的，宋聞言關心的是白不野本身，愛屋及烏，所以連帶著白不野關心的事情都一併關心了。

但是這不代表，所有的事情都出於他的真心。

因為這一份真心，正滾燙的放在白不野的面前。

這樣的，有一些幼稚卻又甜蜜的想法，在一瞬間沖昏了白不野的頭，讓他變得有些神智不清，或者說變得有些從來都沒有過的清晰。

宋聞言看著床上的白不野遲遲沒有行動，反倒是在被子上探出了半張好看的臉，那臉上還有一對亮晶晶的眼睛，就像是叢林之中的某一個草食性的小動物，那樣濕漉漉的眼睛。

「不是這樣的，」白不野的聲音從棉被裡面悶悶的傳過來，「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休息吧，等......」

算了，不等了。

白不野將自己像一條毛毛蟲一樣滾到了床鋪的最裡面，然後掀開了被子的一個小角，甚至都不需要語言示意，也沒有任何的停留，宋聞言在下一秒就躺到了白不野的身邊。

不需要停留，也不需要詫異，就好像是習慣性的動作。

宋聞言側著身子，將白不野一把攬進了懷中，然後又將自己身上絕大多數的被子，全部都堆積在白不野的身上，他的懷中是一個因為生病而變的格外的暖和的、因為圍著被子而變的格外的柔軟的白不野。

一個他一直都很喜歡的白不野。

當白不野在他的懷中調整好一個舒服的姿勢，將自己的頭靠在身邊人的懷中的時候，那溫熱的呼吸打在距離他們最近的空氣之中，沒有人可以分得清到底是誰的呼吸。

但是宋聞言卻清楚的知道，他這一次，白不野的同床共枕沒有變回狼身；這一次，他一直藏在心中的，那一份藏不住的喜歡和愛意，就好像是得到了回應。